不知缘何,墙被刷得惨白,像一张缺乏血色的脸,夜已降临,只剩下一层没有太阳颜色的光笼罩在周围。楼里黑洞洞的,月川踮起脚朝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望去。就像是算计好的,楼里的日光灯闪了两下之后,集体亮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房间里密密麻麻地坐着一圈人,全是穿黑白条纹衫的病人,他们手里拿着饭盒,都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开饭时间。
也许在刚刚的黑暗中,他们中的某些人,正隔着有栅栏的窗子,幽幽地看着自己,而月川却浑然不知。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月川赶紧闪过身子,以免暴露。他绕着小楼继续往前走,这边应该是病房,六人一床,床上都是空的。越往前,房间里的人数越是少,四人的、两人的,最后是单人间。其中一间,是名中年男人,被绑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很长时间都不曾眨一眼,仿佛死去了一般;还有一间房里,是个漂亮的女人,月川经过窗口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看见有人经过,她立即把头埋进了白色的被子里,一动不动,就像盖在了一具尸体上。
月川心里有点发毛,转念想,难道自己真的在曾经的某个时刻,住进过这里?
绕过小楼到了西侧的尾部,看到了楼的入口。门口没有值班的人,但是长长的走廊上有道铁门,应该是隔离刚刚看到的那些病人的,然而铁门似乎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的,这倒给月川提供了方便。
月川小心翼翼地走进楼里,楼道里的灯光很灰暗,在意料之外的倒是门上并没有门牌,好在门上都开有一个玻璃视窗,可以看见里面的模样。月川原本担心那个小房间会埋在深处,但刚走到第二间,就发现房里的陈设仿佛就有七分相似。
凭借着脑海中新冒出来的记忆片段,来到这里寻求答案,是月川突发奇想的大胆决定,既然隐约记得那个划满指甲痕的木桌子底下,有自己刻过的信息,那么它一定是有意义的。他左右看看,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病人正端着饭盆走出来,远远地看了自己一眼,惹得月川一阵紧张,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置身事外地扭头走远了。
月川摸摸门上的把手,他甚至都带上了薄铁片和铁丝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运气就像影子一样伴随他左右,门压根儿就没锁。
月川皱皱眉,毫无阻力未必是一件好事儿,没准就有更大的困难等在后面。预言很快被印证了,推开门进去,这个房间他有印象,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两边都放着椅子,但是桌子是崭新的,上面根本没有指甲的划痕,更别说桌底曾经刻过的信息了。
第十六章 偏执狂
“其实打个电话给我就行,还辛苦你们跑一趟。”宋志平得知来者的身份之后,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他系着围裙站在门口,里屋的厨房传来了排烟机的隆隆声。
“正做饭呢?”李光智撇撇嘴,闻那味道像是在煎鱼。
“对,先进来坐吧。”宋志平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拭,然后把李光智、轮子让进了屋,又是递烟又是泡茶。
“不用管我们——你那鱼时间长了不好,粘锅。”
宋志平惭愧地笑笑,好像犯错似的:“那我先去关火。”
“嗯嗯,去忙吧,我们在客厅坐会儿。”
李光智抿了一口茶,放回茶几。茶几上有本《精神病学论文选》,他顺手翻了一页,上面的专业语言晦涩难懂。
“真是不好意思。”很快,宋志平一边脱围裙,一边走了出来,他把围裙揉成一团放在椅子上。
“没有没有,是我们唐突才对。打了电话去你们院里,说你已经下班了。”
“我们5点半下班。”宋志平笑笑,“张主任已经跟我联系过了,说是有个案子是吧。”
“没错,抓到个嫌疑人,好像不太正常,所以想请你过去帮帮忙。”李光智恭维地说道,“张主任说了,宋老师你可是我们市数一数二的精神病学专家。”
他们所提到的张主任,是省法医中心精神病司法鉴定委员会的领头人。
“专家谈不上,呵呵,再说精神病司法鉴定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干的,那可是需要一个团队。”宋志平说话很谦虚,“必须对被鉴定者的情志、意志、行为进行系统性的观察和分析,还包括家庭背景调查、具体案情以及他在羁押期间的表现等,这些方面综合起来,才能下医学意义上的结论,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啊。”
“知道,”李光智把烟掏了出来,递给宋志平一根,“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们不做司法用途,只是想请你过去看看,提供参考,以便下一步的侦查。”
“那没问题的。看你们安排,我明后天应该都有空。”
李光智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事儿可能还真不能拖,因为还有不知被他藏匿在哪儿的受害者,所以最好尽早。我们已经审讯了很多次了,什么办法都用过,但都不好使。”
宋志平脸上微微有些惊诧:“这样啊,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走吧。”他起身准备换衣服。
“再急也要吃饭嘛,况且你不是已经把鱼做上了吗?”
“没事,案子要紧。”宋志平说话间已经把外套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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