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你来了,对,”鹗说,“所以,我们可能还是要听听你的答案。树是红的吗?”
“树是红的吗?”乌鸦重复了一遍。
其他鸟也开始问这个问题,直到它们的声音全都掺和到一起,变成了可怕的聒噪。“树是红的吗?树是红的吗?树?是?红的吗?”
帕特里夏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刻的准备,尤其是在跟游隼聊过之后。她有点希望答案会从她钻研了这么多年的潜意识里突然蹦到她脑子里,但现在她真的到了这里,却感觉头晕眼花,大脑里一片空白。她还是想不明白。比如这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树?如果你问的人是个色盲呢?她盯着那棵就在她眼前的树,试图想明白它是什么颜色的。有一瞬间,它的树皮有点像泥灰色。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发现是深褐色变成了红色。她不知道,答案太多了,她什么线索也没有。她看看劳伦斯,他向她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虽然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状况。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说,“等我一分钟。”
“我们已经等了你好几年了,”鹗怒气冲冲地说,“这就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我……我……”帕特里夏闭上了眼睛。
她回想着自己这一生见过的所有树,然后思绪奇怪地转向了当时营救普丽娅的时候,她曾瞥见过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那个宇宙中有不可思议的颜色,那些颜色的波长是人类不应该看到的——树在那里会是什么颜色呢?这让她想起了永远消失在那个宇宙中的欧内斯托,他曾经说过,这个星球就是一粒尘埃,而我们都只是尘埃中的尘埃。但或许我们的整个宇宙也只是一粒尘埃。一切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宇宙及所有宇宙间空间——都像她眼前的这棵树一样是自然的一部分。帕特里夏想起雷金纳德说自然不会“想办法”做任何事,卡门说他们在西伯利亚的行为是正确的,只是太草率,劳伦斯说人类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帕特里夏仍然对自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一无所知。她现在知道的还不如6岁时知道的多。她可能跟色盲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说,“我不知道。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她感到眼睛后面的关节处隐隐作痛,仿佛被活烤的她并没有真的被治愈。
“你不知道?”一只苍鹭朝她晃着大剪刀似的嘴巴说。
“对不起,不管怎样,我现在应该知道的,但是……”帕特里夏纠结着该怎么说,同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水,“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怎么知道呢?即使我知道你们问的是那棵树,我所知道的也只是我对它的看法而已。我的意思是,你看着一棵树,看到它长什么样子,但你却不能感知它真正的存在。更不用说它在非人类眼中的样子了。对吧?我只是想不通怎样才能知道。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无法感知。”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等一下。其实,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不知道。”
“哦,”鹗说,“嗯。”
“这是正确答案吗?”帕特里夏问。
“这当然是一个答案。”鹗说。
“对我来说正确。”野鸡拍着翅膀说。
“我认为这个答案可以接受,”站在树顶上的鹰说,“虽然她迟到了很久。”
“唷!”帕特里夏舒了一口气。她告诉劳伦斯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并且注意到,在她说出答案时,劳伦斯手里的卡迪电脑显示出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解锁了。她转身对着百鸟议会说:“那我能得到什么?我答对了那个问题。”
“得到什么?你可以为自己感到自豪,”鹗用翅膀尖扫了一下说,“你可以走了,带着我们的祝贺。”
“就这样?”帕特里夏问。
“那你还想怎样?”一只猫头鹰从树左侧很远的地方露出头来,“来场大游行?说真的,我们好久都没有游行了。应该很好玩吧。”
“我想,或许,有点什么福利之类的?我不知道,比如,我回答对了问题魔法会提升什么的?这应该是个任务,对吧?”所有的鸟都开始互相讨论它们的章程里有没有遗漏了什么东西,直到被帕特里夏打断:“我想跟那棵树谈谈。就是你们所有人栖息的那棵树。”
“哦,当然可以,”野鸡说,“跟树谈谈吧。要不要顺便跟旁边的石头聊聊?”
“她想跟树谈谈。”一只火鸡咯咯地笑着。
“我,”它们脚下的树用巨大的沙沙声说,“在这里。”
“啊,你好,”帕特里夏说,“很抱歉打扰你。”
“你,”树说,“做得很好。”
百鸟议会一度陷入了沉默,因为那些鸟都低头看着它们的“会议室”开始自己开口说话。有些鸟飞走了,另一些鸟把头埋在翅膀里,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们之前说过话,”帕特里夏说,“你告诉我巫师效忠于自然。还记得吗?”
“我,”树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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