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立刻就答应了。但是,如果他不是急着要挂电话赶紧回去做个好男友,他可能会慎重考虑一下跟帕特里夏的“特殊朋友”们共进晚餐,或许会编个理由推脱。
“谁的电话?”塞拉菲娜问。劳伦斯说是他的初中同学,就是很奇怪的那个,这样塞拉菲娜便说,她不认为帕特里夏很奇怪。
电影真烂。看完电影后,塞拉菲娜和劳伦斯回到了塞拉菲娜家,体验了劳伦斯有生以来最棒的一次做爱,俩人用力咬住对方,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在原本觉得自己肯定会毁掉一切的时候仍然激烈地互相碰撞。他们互相交缠着,一起颤动着,直到劳伦斯不得不去尿尿。他必须提醒自己不要尿个尿就冲水,因为大家都在节水。当劳伦斯回到床上时,塞拉菲娜已经睡熟了,胳膊肘朝着他这边。
* * *
从那次看电影一直到周三晚上,劳伦斯一直在工作台前忙碌,因为“百分之十计划”总是处于危机模式,米尔顿一天24小时、一周七天不停地打劳伦斯的电话。米尔顿不停地提议,或者更确切地,威胁说要将劳伦斯和他的小组成员们重新安置到郊外的安全屋中,好让他们不受干扰地专心工作。好像劳伦斯没有快把自己逼疯了、没有把计划视为自己的全部生命似的。
劳伦斯勉强有时间冲回家,迅速冲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教会街见帕特里夏。他们要在某个二手书店见面,那里住着一名巫师。那个巫师好像有残疾、困在家中什么的,所以只能整天整夜地待在自己的小书店中,劳伦斯怀疑那家书店是非法经营。
劳伦斯闭上眼睛就看到液晶显示屏上的鬼影,顿时吓得没了睡意。在离那家书店还有几栋楼的时候,劳伦斯站在包培根香肠车旁边的角落里,突然开始感到恐慌。他会说错话,那些人会把他变成个小玩意。就像罗斯先生那样。
“调整呼吸。”劳伦斯对自己说。他成功地将一些氧气供应至大脑,感觉像是一种缺觉的临时补救措施。这疯狂的热浪极有可能会让他脱水,所以他从那个卖包培根香肠的家伙那里买了点水。之后,他强迫自己朝那座挂着西班牙语牌子的三层购物商场走去,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中真的很需要帕特里夏。
商场看起来已经废弃了,一层只有一盏灯指引他走上蜿蜒的楼梯,他沿着楼梯走过看起来一片死寂的旧美容用品店,一直到了顶层,那里有块牌子,上面写着:“危险。书店照常营业。”劳伦斯犹豫了一下,然后推开通往“危险书店”的门,一阵铃声随之响起。
书店里的空间意外地大,铺着一床看似对称的旧地毯,但后来才发现中央的大火轮和花印得偏右了。墙边堆满了书架,并且从侧面向房间内突出,书架被分成“流亡者和偷渡者”、“恐怖爱情故事”等几类。那些书中,英语书和西班牙语书大约各占一半。除了书,每个架子边缘的高处都放了一件纪念品:古代仪式匕首、塑料龙、各种古币,还有一件貌似维多利亚女王束身衣上的鲸须制品。
劳伦斯刚朝危险书店里面迈了两步,就有人用一柄紫外线权杖在他身上扫了一遍,杀死了他皮肤上的绝大多数细菌。帕特里夏从一张铺了软垫的漂亮椅子上站起来抱了抱他,小声跟劳伦斯说千万不要碰欧内斯托,那个坐在红色躺椅上的人——也就是那个永远不能离开书店的人。欧内斯托已经几十年没有晒太阳了,但他的皮肤还是温暖的棕色,长长的脸上颧骨很高,还有深深的皱纹。他花白的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眼睛周围画了眼线或者眼影妆之类的。他穿着一件深红色睡袍,一条蓝色丝绸睡裤,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像海夫纳[6]。他朝劳伦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从躺椅上起来。
所有人都超级友好。首先给劳伦斯留下印象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群人同时围着他说话,帕特里夏就在房间的另一头看着。
一位个头较矮的老太太身上挂着一副大眼镜,黑白相间的头发精致地束在脑后,她开始给劳伦斯讲自己的一只鞋爱上一只超大号袜子的故事。一个高大英俊的日本人,穿着一身西装,蓄着整齐的胡子,询问劳伦斯一些关于米尔顿的财务问题,劳伦斯发现自己想都不想便回答了他。还有一个不确定性别的年轻人,留着一头钉子状的棕色短发,穿一件灰色卫衣,想知道劳伦斯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是谁。欧内斯托则一直引用黛西·萨莫拉的诗句。
他们看起来都那么友善,劳伦斯丝毫不介意他们同时开口,让他完全没有缓冲余地。也有可能是因为魔法的缘故,他应该被吓坏的。但他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担心那些没有自己找上门来的事情。劳伦斯很紧张,怕自己身上有股包培根香肠的味。
书店里没有发霉的“旧书”味,反而有股很好闻的香味,像是劳伦斯想象中威士忌桶里还没有加入威士忌陈化时的香味。这是一个你可以陈化得很好的地方。
大家在争论是出去吃晚饭——大家,不包括欧内斯托——还是把吃的带回来。“或许,我们可以去尝尝那家新开的潮人小吃店。”帕特里夏建议道。
“小吃!”多萝西娅拍手表示赞成,手镯随之叮当作响。
那个不确定性别的人——让人无助的是,他/她的名字竟然叫泰勒——说,或许劳伦斯在中间地带会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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