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了,也无法告诉他们她爱他们,他们毁了她的童年。他们已经走了,她甚至都不曾了解他们,罗伯塔坚持说,虽然他们很严厉,但他们最爱的真的是她,这些帕特里夏永远、永远也无法理解了。不理解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谜题、一个无法治愈的伤口、一次无法原谅的失败。
帕特里夏崩溃了。她双手着地跪在肮脏的路肩上,面对令人炫目的日出,开始摇晃着在地上乱摸,喷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就在幽灵般的劳伦斯说到“情感趋光性”时,她的视线落在金属围栏外的一朵黄花上,她赶紧抹掉眼泪。阳光照在那朵花上,花儿竟然真的抬起头迎接太阳,帕特里夏再次失去理智,她抓住自己用眼泪灌溉的那片土地,眼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消息结束了,并且永远消失了,帕特里夏不停地哭,不停地用双手在满是石头的土里挖,直到太阳照在她身上。
等她的视线再次恢复时,她仍然有点干呕,也还在痛哭,她看看蹲在草丛里,看似无辜的卡迪电脑,突然非常清楚地知道它是谁了,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该死,”她说,“是你。”
“我认为你需要听听这个。”卡迪电脑说。
“无法忽视的陷阱,”她说,“真是该死。”
她坐在那里,头靠在脏脏的膝盖上,望着这座城市。她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敞开心扉,说说此刻的感受,这一点她非常确定,就好像其他人都在一场瘟疫中丧生了。这种想法又让她想到了“天启”,她所有的想法最终都会归结到这里。
她冲到劳伦斯家门前,没有敲门,然后又停下来开始敲门,但更像是一串稳定的暴击,似乎在说:“我要把这扇门砸烂。”她的手肿了,但她还在敲。
这一次,劳伦斯很可能真的睡着了。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凌乱、更迷糊。他穿了一只袜子,T恤的袖子也只套了一根。“嘿!”他眯着眼说。
“你承诺过永远不会再从我身边逃走的。”她说,
“我确实承诺过。”他说,“而且,我不记得你承诺过不毁坏我一生的事业。所以你赢了。”
帕特里夏差点转身就走,因为她无法再忍受任何指责。但是,她的指甲里还有土。
“对不起。”她说。之后,她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因为她需要把这句话变成完全无条件的,“我觉得我给你的信任远远不够。我不应该毁掉我不理解的东西,我不应该那样对你。”
劳伦斯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只是在等她闭嘴赶紧走,然后他好回去睡觉。她很可能看起来很邋遢:浑身是汗、身上全是土,还流着泪。
帕特里夏逼着自己一直说话,因为这样就变成了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我觉得我的某一部分一直知道你在研究某种可能很危险的东西,我以为做一个好朋友意味着不应该评判或者问太多问题。这真是糟透了,我应该试着早点搞清楚的。当我在丹佛看到那台机器的时候,意识到那是你的,我应该找个方式跟你谈一谈的,而不是直接结束任务。是我搞砸了。对不起。”
“该死。”看劳伦斯的样子,仿佛她不是在道歉,而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我……我从未想过真的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真的是个超级大笨蛋。”
“你不是超级大笨蛋。只是个普通的笨蛋。我们在丹佛确实是在玩火。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是的,我希望你能提前跟我谈谈。”
“我听到了你之前发给我的语音留言,”帕特里夏说,“就在刚才。是CH@NG3M3逼我听的。它不允许我不听就删了。”
“真是个爱出风头的混蛋。它现在叫游隼了。”
“听着,我必须告诉你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我不能在外面说。”
“那我猜你应该进来。”他后退一步,打开了门。
他们坐在以前一起吸精灵烟斗的地方,对面就是以前跟伊泽贝尔一起看《红矮星》的宽屏电视。公寓里比之前乱多了,甚至有点储物狂的倾向,而且所有东西上都有一层几毫米厚的油污。
帕特里夏告诉了他“天启”的事情。之后,因为他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的一些暴行,她又给他讲了一遍。她发现自己借用了一些临床术语,而不是讲述那些极度痛苦的经历。“一代人之内,人口就会下降,但有些人仍然可以繁衍。繁衍将会成为非常不愉快的过程。大多数婴儿一出生就会被抛弃。另一方面,会有更多的战争,但不会有污染。”
“这太恶毒了。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是我听说过的最恶毒的事情,”劳伦斯用十个关节揉着自己的眼睛,既是要赶走最后一丝睡意,也像是要擦掉帕特里夏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多久了……你知道这个多久了?”
“一天,也可能是三天,”帕特里夏说,“我听别人小声谈论过两三次,但他们不会跟我谈论这个。我想这个可能已经酝酿了一百多年了。不过他们还在改善。我以前的高中同学正在进行一些收尾工作。”想到充满自我厌恶的戴安西娅,以及她如何用暴力把戴安西娅牵扯进来,帕特里夏突然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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