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拿过杯子,猛喝。
"别喝太多了,土很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男人夺过杯子。
"那有什么关系?很快,这副皮囊就不属于我了。"她眼眶发红,带着股自虐的狠劲,反正是要死了,横竖都是死。酒精在她体内急剧游走,热血沸腾,她很有一种想放纵自己的冲动,对,就要趁着这股冲劲去做那事,否则,她恐怕再也鼓不起勇气来。
"不要这样。"男人抱住她,"不要伤害自己,即使这皮囊不再属于你,我依然会珍爱它,只要是你,你的每一寸发肤,我都不忍伤害。"
"别这样,你这样,叫我怎么舍得走?"她紧紧抱着他,泪水溢出眼眶。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他?
"只有四个小时,你要记得,不能超过这个期限,要不然,玉豚上的血就会失效,到那时,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一定要抓紧时间。"他猛地推开她,"你快走吧。"
"我。"她哽咽了,求道,"我再等一下好吗?我还想再多看你一眼。"
"只要这事成功了,我们会天天在一起,生生世世。"他拿起了墙角的雨伞,递给她,"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这一走,就是生离死别了。她颤抖着,接过那把伞。他似乎不愿看到这离别的一刻,转过身去,仰望着死灰色的天空。
"我走了。"她凄然说道。
男人没有回头,仍是默然望着窗外。
她缓缓走进雨地里,每一步都心如刀割。
"四个小时,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不会独活。"他突然叫道,"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心整个都碎掉了。她加快脚步跑过菜园,不敢回头看他,生怕一回头,便沉溺在那如海般深的深情里,再也无力离开。
滂沱的大雨,好似老天也在为她哭泣。
她失魂落魄地跑在雨幕里,狂风掠过,伞面翻飞,抓不稳,脱手而出,她精神恍惚,没心思去捡拾那失落的伞,径直跑进榕树林。眼前水雾迷蒙,湿冷的头发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视线。她低着头,踏着雨水一路狂奔。路,像是没有尽头,四周阴霾。豆大的雨点打在她头上,不一会儿,眼睛进了水,刺痛不已。她想用袖子拭去水渍,怎料,衣袖亦是湿了个透。
她惶惑无助,风声鹤唳,好似那高空中,有谁,在嘶声叫喊,"呀--呀--"冥冥中,有神在看着她吗?这个可悲又渺小的女人。为了所爱的人,她愿豁出一切,与命运抗争。
飞沙走石,树啸雷鸣,她睁不开眼,迈不开脚,在狂风怒号中瑟缩着吃力前行。树枝急坠,纷飞落下,偶尔砸在她身上,肌肤生疼。
她艰难地跑出了榕树林,冲到小楼门洞前,掏出钥匙开门,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的,手抖个不停,老是无法插进锁眼。又急又慌,一腔酸楚涌上心头,她跌坐在门槛边,号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趋平缓。
客厅里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
她从呆怔中惊醒过来,勉强振作起精神,站起身,打开了楼门。
电话是石珏打来的,说他和秦郡正在石溪村小学,他们已经查出了照片中的人的身份,想到上溪村走走,可能中午赶不回来吃饭了。再说天气又不太好,下着暴雨,他问能不能改天再上山拜祭。
王琦思忖数秒,答应改天再去,并告诉他,自己下午有事要出去,怕他回来不能进家里,因而把院门钥匙放在门边草丛里,叫他回来时到那儿取。
挂了电话,王琦上楼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到浴室洗澡,将湿漉漉的头发用电吹风吹干了,她坐到镜前,最后一次端详自己。
卸了妆之后,她很怕照镜子。虽则人人都夸她保养有方,细嫩的肌肤,足可以和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媲美,但她明白,那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再怎么费心保养,都经不起岁月磨砺,不知不觉,眼角已生出细小皱纹,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老得不成样子。
美人迟暮,多么残酷的事,有哪个女人走到这一步不会扼腕叹息?
想想就觉得可怕,到那时,他一定会嫌弃她。不管他现在多么爱她,但激情总有退却的时候,他这么个貌似潘安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女人倾慕的目光。她自卑的是自己年华已逝,再难有能力去与那些水嫩嫩的小丫头一争高下。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不变心,就算他们离开石苑搬到别处生活,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年龄也是这么的不相衬,一个小伙子跟老太婆结婚,这算什么事?闲言碎语和毒辣眼光,她这辈子见识得还不够多吗?
只有这个计划能让她咸鱼翻身,重活一次。
她,无力抵抗这诱人机会,尽管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但,没有爱,活在这孤寂的坟墓里,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呢?
化完了妆,她站起身,在穿衣镜前走来走去,上下打量自己。
金黄色的长发,天然卷曲。记得刚到石溪村那天,这妖艳的金发还在村里引起不小的轰动。石伯的父母看到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也合不拢,那可笑景象仿如昨日,历历在目。
她是个混血儿,外祖父是法国人,也是这么天生的鬈发,黄得耀眼。他到中国来做生意,结识了外祖母,便结婚定居在中国,后来母亲出世,亦是满头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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