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对咱们头儿可能有误会。”林光远坦率地说,“你来的时间短,要是长了,你就知道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没办法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林光远,只能挑选比较简单的理由,“我这也是为了维护她的威信。或者等事情稍有进展,我就如实向她汇报,那也不迟。”
“那她岂不是更没面子?”
“她要真像你认为的那样,就不会觉得没面子。”
林光远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我问:“秦阳平,你真认定晶华大酒店有问题?”
我谨慎地回答:“至少,那个打报警电话的女孩子,并不是在无事生非。”
这的确是我的本质想法。我知道自己的刑警身份,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对李安民这个人的看法所带给我的主观影响,但我可以做到,在获取确凿证据之前,绝不轻易对此事下结论。我相信,一个人可能会因一念之差而犯错误,但在第一个错误之后,又接二连三甚至变本加厉地犯错,他的人品就很值得怀疑。李安民嫖娼被处罚,这也许只算是一件小事;而他后来对我所采取的明显的报复行为,实在不能以“一念之差”来搪塞了。我坚持对晶华大酒店加以调查,一是为了履行一个刑警的根本职责,二是为了验证自己对人的分析和推断。而这两个理由,我都不想说出来。这就是我决定独自暗中进行调查的真实原因。
显然,我不仅不能通过晶华大酒店自身的保安部门完成我的工作,还得小心地不让他们察觉我的行为。这增加了我的工作难度。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在这个过程中,我发觉晶华大酒店的管理工作格外严格,虽然我的伪装从未暴露过,但还是很难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这使得酒店本身更多了一分神秘感,而神秘,通常是因为某些不为人所见的特殊原因。因此,这种调查的困难并没有打消我最初的念头,我隐隐觉得更有把握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把握的究竟是什么。
当局者迷冯华推理悬疑系列调查期间,我的正常工作照样得继续。从那次冲突后,岳琳对我的态度表现得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怨气。我们俩都没有主动提起过晶华大酒店的事,它仿佛已经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了。林光远在我面前,从不隐瞒他对岳琳的钦佩。实事求是地说,岳琳有理由赢得下属这样的尊重。她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名刑警队长,从未——至少在除了晶华大酒店那件事之外的所有工作中——比男性表现出过一丝的逊色。
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一次对被劫人质的营救工作。其实案情很简单,有个小偷大白天潜入一居民楼里行窃,结果被人发现。小偷夺路而逃,闯入五楼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中只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小偷被人追得急了,便抓了把菜刀将一老一少抵作人质,逼外面围追的群众散开。有人想冒险救出人质,但小偷狗急跳墙,动刀砍伤了老人,还用菜刀横在孩子颈部,威胁说如果再不散开,他就要闹个鱼死网破。
我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时,局面仍在僵持之中。据先前的目击者说,老人伤势虽不太重,但一直在流血。如果再拖下去,情况就很危险。而那个孩子的前途就更难预料,小偷已经快崩溃了,只要稍受刺激,也许惨剧就会发生。由于小偷占据的地点很方便他观察门外的楼道以及整栋房间的门窗,所以要在保证孩子安全的前提下对他施行突袭,难度着实不小。况且还有一个受伤的老人在等待救治,当时的情形,已经容不得我们有太过周密的计划了。
岳琳再次表现出那种曾令我吃惊的敏捷和机智。她迅速对我们各人做出了安排,以备万一;我被她点了名,跟着她从楼道上去——她三言两语命令我要做到眼疾手快、见机行事。我跟在她后面上楼时,心里暗暗猜想着她可能要采取的计划。
快接近那户人家的楼层时,岳琳忽然贴近我耳边,低声说:“我冒充孩子的阿姨,先进去;你注意观察,见机行事。”
我们穿的都是便装。岳琳说着,就伸手弄了弄自己的头发。她本是一头长发,平日里总简洁地盘在头上。随手一弄,头发就散出几绺,顿时显出恰如其分的慌乱来。
岳琳把脚步声调整出轻重节奏,使她像是刚从楼下急匆匆跑上来一样。她慌里慌张、心急火燎地向上跑,把楼梯踩得“咚咚”响。边跑边哭叫着老人和孩子(我们已经弄清了孩子家的情况):“妈!妈……阳阳!阳阳……”
岳琳的哭叫声如此凄厉焦灼,如果我不是事先了解情况,也必然相信她确是人质的亲人。我按岳琳指示隐藏着,一点点向楼上接近,耳朵极力捕捉着细微的变化,以便随时冲上去进行救援。如我们所担心的,楼上的歹徒早已是草木皆兵,一见此景,立刻发疯似的叫嚷起来。
“滚开!滚开!再上来我就把小孩儿杀了……”
我屏住了呼吸,将身体绷得如同即将离弦的箭。因为看不到上面的场面,我的神经变得非常紧张。这时我听到岳琳的脚步声在楼上停了下来。
“我是孩子的阿姨!你别伤了孩子!”岳琳仿佛真的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危在旦夕,声音里充满了焦灼和恐惧,她接着叫孩子的名字,“阳阳,阳阳,阿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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