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雾里乾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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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情一有好转,就办了出院手续。但李燕和岳琳都坚持我不能立即上班,得在家休息几天。当两个女人观点一致对付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除了顺从,别无他法。所以我不得不在家又待了几天。利用这个空闲,我设法找到了朱文杰。
显然,朱文杰没有像回避岳琳一样回避我。他的手机号的确换了,但公司里的人接到我找他的电话,询问了我的姓名后,还是给我接了进去。我一听到朱文杰的声音,就像以前那样跟他问好,但我听出,这次他的反应不同以往,有种冷淡的客气,明显与我保持着距离。
“今儿怎么有空儿啊?”他以我不习惯的腔调问,听声音是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我听着,似乎能看到他把身体往坐椅靠背上懒懒地一靠、并把两只脚架到办公桌上的模样。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上次喝多了,好多话还没跟你聊,总觉得不尽兴。这两天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问他。
他迟疑着。
我索性直截了当地说:“老朱,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份上,你给我个机会。有些事,我觉得当面解释比较妥当。”
这回他干脆地答应了。看来他很忙,先查看了一下接下来的日程安排,这才表示今天下午就有个空闲。于是我们约好了时间,说地点时,我随口就说了“水中花”茶楼。正巧朱文杰也知道那儿,我们就这么敲定了。
当局者迷冯华推理悬疑系列放下电话,我回味了一下刚才和朱文杰交谈的内容,心里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这让我对自己感到懊恼。我只是想告诉朱文杰,自己和他的妻子之间,并没有他所想像的任何暧昧关系。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实,为什么我会如此不踏实?我又想到,约定见面地点时,我随口说出了李燕的“水中花”,这也许并非全然无心,而是凭着一种潜意识。在我感到自己面对朱文杰将显得软弱无力时,我本能地拉出了李燕,以她的存在为我作个证明。
我为自己在短暂交谈中复杂的心理变化而暗暗吃惊。我一直自认为和朱文杰是交情至深,是可以互相信任、不必多言的朋友。可一旦面临着具体的事情,这种关系竟如此经不起推敲。这就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本质么?
我住院的那些天,李燕日夜在医院陪着。我也为她担心过茶楼的经营问题。但显然,在此事上我是外行,和李燕的从容自信形成鲜明对比。出院后,我逼着她去茶楼,她看我身体恢复得还可以,也不固执,听从了我的话,去照管茶楼的生意。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去“水中花”了,这次和朱文杰约好在那儿见面,便给李燕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下午我和一位朋友在茶楼谈事情,到时候可能会请她出来认识一下。
李燕在电话那头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表示要将她介绍给我的朋友。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态度上的真正认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这让我有些羞惭。我努力想待她好,可有些事情,偏偏无法具象化。好在相应的衡量标准也同样抽象,这种微妙的比较,成了我躲避愧疚的一个法宝。
下午我去了水中花茶楼。我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还蒙着小块的纱布。脸上的青紫没有完全消除,嘴唇也微微肿着。我知道自己这副尊容,有点儿令人不忍目睹,因此我戴上了一副大墨镜,算是稍微的遮掩。同时,当我的眼睛被黑色的墨镜遮盖时,心里似乎有了些微的安全感。我的怯懦由此可见一斑。
李燕一见我就笑了。“大英雄来啦?”
她亲热地来挽着我的手,在她的员工面前大方地袒露私情。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可能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做法。我越发庆幸自己脸上那副大墨镜,它多少也是一块小小的遮羞布。可这庆幸还没持续两分钟,李燕便把它夺走了。
“干嘛躲在墨镜底下?”她贴在我耳边轻声说,热气直喷到我的耳道深处,弄得我痒痒的。“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儿!当刑警嘛,就是比别的男人酷!”
这种孩子气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但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争执,只得听凭她的处置。显然,她对我的亲密态度是对所有人的一种告知,原本就客气有礼的服务生们,这下子更是大肆发挥他们的热情。他们知道了,这个一脸伤痕、面目狰狞的家伙,很可能将像他们的老板一样,决定他们能否端稳手中的饭碗。在这种热情的迎接中,接下来的事,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位一直认识我的长着鹅蛋脸的服务生,满脸笑容地准备引我到从前的老位置时,忽然愣住了。她僵在那里,笑容变得很古怪。我马上明白,她意识到在现在的情势下,再把我带到老座位,似乎太没有眼色了。
这是一个我没来得及考虑的细节。为了避免每个人难堪,我只迟疑了一秒钟,就做了决定,准备选一个新的位置去坐。令我意外的是,此时的李燕却做了另一种选择。
“咦,怎么愣着啊?”李燕以一个老板的语气责问服务生,“不是知道他都是坐老位置的吗?”
服务生快速地瞟了我一眼,反应过来,连声向我道歉。事已如此,我便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听从她们的安排,跟着走到那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李燕也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这回,她不等服务生为难,直接吩咐服务生准备几样茶水和零食。我注意到,李燕所点的茶点中,既有过去我一直都点的,也有新加的。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我为此有几分暗暗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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