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年糕的人似乎睡着了,无声无息。朱能不好意思叫醒他。他想挨到天亮,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现在他已经憋不住了。
他轻轻站起来,无声地走向了院子。
外面依旧很黑。朱能伸开双臂,试探着朝前走。
终于,他走到了墙边。刺耳的冲水声,把他吓得打了个寒战。他估计自己撒的尿至少有一暖瓶。
尿完,提上裤子,朱能伸开双臂,试探着朝回走。
突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是一个人。
朱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卖年糕的人说话了:“是我。”
朱能都要哭出来了。
卖年糕的人又说:“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我……撒尿来着。”
卖年糕的人又不出声了。好像进了屋,又好像站到了一边。他走路无声无息。
愣了一阵,朱能慢慢地进了屋。
他坐下来,想睡会儿觉。
又饿又渴,睡不着。朱能伸出手,试探着在周围摸了摸。他想,屋子里可能有一块年糕,或者有一杯水……
他摸到了一张桌子。接着,是一只空碗,又摸到一些花生,然后,他摸到了一部手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朱能紧紧地把手机攥在手里。
他按了一下手机。
屋子里亮起了绿幽幽的光。
朱能抬起头,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刷”地起来了——牛传统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他的手里举着一块砖。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十几秒钟以后,手机的亮光灭了。
朱能又按了一下手机——牛传统不见了。
幻觉?
朱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牛传统怎么会在这儿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拿我的手机干吗?”卖年糕的人问,他盘腿坐在床上。
朱能有些尴尬:“我不小心摸到的。”
卖年糕的人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屋子里又黑了。
“你认识老袁的父亲吗?”朱能试探着问。
“当然认识,都一个村的。”
想了一下,朱能问:“他……身体还好吧?”
“还行。”
“老袁的爷爷……还健在吧?”
停了一下,卖年糕的人才说:“他没有爷爷。”
“他没有爷爷?怎么回事?”
默然半晌,卖年糕的人终于说:“听说他爷爷是个劳改犯,很多年前就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朱能抖了一下,他明白了一件事——老袁很可能就是他的兄弟,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他的叔叔或者伯父。
可是,他们为什么姓袁呢?
过了一会儿,朱能不甘心地问:“老袁的奶奶呢?她是不是还活着?她去哪儿了?”
“她还活着。”
朱能精神一振,追问道:“她在哪儿?”
“西天影视度假村。”
朱能一怔:“她在那儿干吗?”
卖年糕的人怪怪地笑了,然后说:“你自己去看看吧。”
想了很久,朱能问:“你认识你们村的袁慧吗?”
“认识。”
“你知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知道。”
“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卖年糕的人很久没有说话。
“我想让她送我回去……”
“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
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八个小时。也就是说,朱能还得在黑暗中煎熬八个小时,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我送你回去。”卖年糕的人突然说。
几分钟以后,卖年糕的人骑着摩托车带着朱能驶向了黑暗深处。
背后,是牛传统怪怪的目光。
4. 那一夜的故事
牛传统的肚子到现在都还疼。
那天晚上,他和袁天刚去给一个死人上坟。听袁天刚说,那天晚上是那个人的头七。但是他没说那个人是谁。
当时,袁天刚的表情怪怪的。
他的举动也很怪。准备好上坟用的东西以后,他推出了摩托车。停了一会儿,他又把摩托车推了回去,说是要走着去。
牛传统就问他为什么。
袁天刚朝隔壁看了看,喃喃地说:“骑摩托车很危险,不小心就掉悬崖下了……”
于是,他们就走着去坟地。
刚下了雨,土路十分难走,很泥泞,牛传统摔倒了好几次。
到了坟地,在一个坟前把东西摆下,袁天刚开始哭。他哭得很伤心,很持久。他一边哭还一边说着什么,叽里呱啦的。
他说的好像是某个地方的方言,牛传统听不懂。他很尴尬地蹲在一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安慰一下袁天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牛传统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确实没法安慰袁天刚。
良久。
就在他们打算回去的时候,远处有一个亮光在慢慢地靠近坟地。袁天刚一拉牛传统,两个人迅速在坟后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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