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抱着黄慕云落泪,黄天鸣也背对众人,站在角落里忍泪。
“哟!这戏还没开场,怎么就一个个像是要散了的?”
杜春晓从神龛后头钻出来,夏冰与顾阿申业已站在三具尸首的两侧,唯桃枝显得畏畏缩缩,悄悄将身子挪到杜春晓后头。今次她特意将自己往平常里装扮,脂粉不施,一把秀发在头顶松松绾了个髻,蜜藕色旗袍配雪白的帕子,趿一双墨蓝的布鞋,乍一看竟像未出过阁的小家碧玉,一丝淫气都没有。
黄天鸣见有不速之客,怒喝道:“这可是你们几个搞的鬼?”
夏冰推了推眼镜架子,指着地上的尸首道:“这是我们搞的鬼。”再指指地上散碎的灵牌,“这不是我们搞的鬼。”
黄天鸣刚要回应,杜春晓已双手叉腰,站在祠堂正中,高声道:“各位,黄家几个下人的死,及青云镇上最近出的几桩命案,如今也要来个了断了!”
“哈!”孟卓瑶尖笑一声,道,“你一个姑娘家,口气倒也挺大,难不成要靠那几张什么西洋牌来了断吗?”
“正是!”杜春晓高举手中的塔罗牌,笑道,“各位,自黄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田雪儿被害算起,如今已丧了十四条人命。这是人命啊,可不是儿戏,死去的人,早晚要讨还这个公道。如今人也齐了,我的牌也是齐的,劳烦各位都先抽一张。”
说毕,她便拿着牌走下来,让在场的几个人均抽一张,孰料黄天鸣一把将牌推开,皱眉道:“也不看看时候,还在这里玩这些把戏!”
夏冰抢道:“不是玩把戏,是破案。”
“破案?”先前因自责而迟迟不敢作声的苏巧梅,因黄天鸣的一句安慰,亦回复神气,插话道,“破案是保警队的事情,要杜姑娘跳出来作甚?”
杜春晓不急不恼,只在张艳萍的尸首跟前绕了一圈,正色道:“那十四个冤魂死鬼,恐是如今都聚在这里呢,这角角落落里,都是他们的眼睛,盯着你们,盼着申冤。你们倒好,竟连抽一张牌,算一算凶手都不肯。可是觉得黄家不过死了几个丫头,再不济,至多也只死了一位三姨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死也就死了,埋掉便是。可是这个道理?”
当下说得众人都不吭声了。
她乘胜追击,道:“如今,特为将这三位的尸首抬将上来,无非是想让他们各自都死得明白,你们也听个明白。今后无论黄家还是整个青云镇,都能少出几条人命。所以今儿的牌,是一定要抽的!还请黄老爷带个头儿,给大家做一个榜样。”
讲完,这牌已送到黄天鸣跟前,他背起手挣扎了一歇,还是抽出一张牌来,刚要出示牌面,却被杜春晓止住,笑道:“还未到揭牌的时候,且等一等。”
于是众人如法炮制,各自抽走一张牌,捂在手心里。待他们抽完,她复又回转到尸首旁,让黄慕云与黄梦清也各抽一张。
当牌伸至桃枝跟前时,她略有些吃惊,然而还是没有多问,只抽掉那最后一张牌,压在胸前。
杜春晓见一切已办妥帖,便轻咳一声,开始解牌。她最初揭开的是黄梦清手里那一张星星牌,意为期望过高的爱情。
“这个事情,若照近的讲,定是要从黄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田雪儿雨夜被害讲起,偏巧她生前到我这里来算过牌,我看她生得美若天仙,心气儿又高,算的又是姻缘,便知是想攀高枝的,牌上解的,与我想的也在一处。只可惜这丫头竟是不折不扣的‘丫头命’,死得极惨烈,被切去了肚子,这一切,可是把某个人留在她身上的种也切掉了。保警队也曾探遍下人和几位太太的口风,像是都晓得与田雪儿私通的男人是谁,只不肯讲。更有趣的是,后来黄家一连又死了两个丫鬟——碧仙和翠枝,均是这里最标致的,且也被切了肚皮,行凶手法一样,必定是同一个人干的。后来,桂姐从黄家二少爷的丫鬟小月那里,找出一只金顶针。”
杜春晓走到小月跟前,揭开她手里的牌——倒吊男,意为陷入迷境。
“好死不死,翠枝的亲姐姐桃枝,亦说曾在妹妹身上见识过金顶针。如此说来,这两位姑娘都认得同一个男人,拿到的‘定情物’且均是一样的。于是咱们便都确定,田雪儿和翠枝,必是与府上两位少爷中的一位有染,而李常登更是心焦,单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便将大少爷捉去审问,却偏偏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她边讲边翻开黄慕云手中的恶魔牌,笑道:“二少爷,那几个丫鬟,可都是您害的。”
黄慕云一脸错愕,眼睫凝结的泪珠已落在面颊上,划出一道湿痕:“杜姑娘,你这是……这话要怎么讲?怎么是我害的?”
杜春晓也不理他,只笑吟吟地走到桃枝那里,揭开她的手中牌——魔术师。
“二少爷,黄家真正荒淫无度的那个人,只有您啊!桃枝和桂姐提到那金顶针的时候,我便有些疑惑。”她边讲边拿出那只顶针,勾在小拇指上,挨到杜亮眼皮底下,道,“叔,你可认得出这只顶针是拿什么材料做的?”
杜亮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心里只为这侄女的莽撞举动捏了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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