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黑着一张脸,而晴明则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
“啊,差点忘了。”阴阳师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用扇子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像博雅这样只跟笛子打交道的人,又怎能领会置身爱河的幸福呢?”
“喂,至少照顾一下失意者的心情吧!”武士泄愤似地将晴明面前的酒杯端起,倒入自己口中,意犹未尽地嘟哝着,“真恶劣……”
“哈哈。不过,如果我没记错,这可不是你第一次遇见这类事情了。”
确实,源博雅的恋情常常遭受挫折。论理,他是克明亲王之子,自身又谙于雅乐,本该成为女子们寄予相思的对象,然而其耿直的本性与当时流行的风雅习气格格不入,往往被公卿子弟视为异类,也因此很难得到女子的芳心。好在武士并不以此为意,对于他的恋爱生涯,最恰当的形容便是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可居然是你……”博雅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靠在矮几上的男子,有些泄气地说道。
“真令人费解,我难道不是看起来比较可靠的那一个么?”
“假如不在主人施法时破坏结界,或者笨手笨脚地引来恶鬼,博雅大人倒真算得上可靠的人呢。”说话的是式神蜜虫,笑吟吟地捧着刚烤好的香鱼。
“……呃。”
“只能说,可靠并非恋爱的必然条件。通常认为不可靠的浮浪子弟,却常常能得到女人的青睐。”
“这倒是。”武士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女人的想法总是很难理解。要是恋爱也像吹笛子一样,按着什么孔就可以吹出什么调来就好了。”
“确实是博雅会说出的话啊。”
“什么意思?”
“同一支曲子,不同的人吹出来,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就算同一个人,心情不同的时候音调也会有分别。”
“那么不同的人,听同一支曲子,感觉也是一样的吗?”
“也不是,甚至完全相反。”
“那就对了。即使是吹笛子,也不可能让听者同心,何况恋爱呢?”
“照这么说,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本以为可以得到某种教益的武士放下了竖起的耳朵,不满地咕哝着,“晴明也有不能做到的事么。”
“我的特长是跟鬼物打交道,不是女人。此类讨论,并非专业范畴之内。”
“可是兰姬……”
这句话还没说完,阴阳师看了看天色,已站起身来。
“是时候了。一起走吧。”
“走?去哪里?”
“嗯,去赴兰姬的约会。”
“呸!”博雅没好气地用一个字回绝了同伴。“我可不是那种纠缠女人的无赖!还有你,怎么可以用这样随便的态度对待别人的邀约呢?!”
“如果她邀请的是你呢?”
“什……什么?”
武士猛地从地上跳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晴明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正是白日里兰姬交给他的。上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如有闲暇,请与博雅大人一同前来,此夜盼待。
“原来不是……”
“嗯。”
“居然瞒着我,太不像话了!”
“早早告诉你的话,你可以安心等候这么久么?”
“喂……”
“那么,一起走?”
“好!”
“走。”
“走。”
**
幽淡的香气从内室隐约传来,似是花香,却又比花香更加蕴藉雅致,令人心神荡漾。月色照在光洁的桧木地板上,反射出一片明亮的光线,衬得帘外的白衣人颜色如玉。如果单以相貌而论,安倍晴明称不上绝世美男子,但其独具的优雅风姿、洒脱神情,却常使人赞叹不已。因此,尽管武士因为被侍女安排到离帷屏稍远的角落而心怀不满,在见到自己好友风神俊秀的模样之后,也油然而生“看上这男子是理所当然的吧”这样的念头。
“博雅大人,晴明大人。”
声音娇柔婉转,清脆之中含有贵族女子的雍容气派。出乎意料地,帘后说话的竟然是兰姬本人,而不是按照通常习俗代为传言的侍女。
“啊……啊……小姐……在下……”
早已为这声音神魂颠倒的博雅语无伦次地答道。晴明则不动声色地欠身行礼,道:“得聆娇音,幸何如之。”
帘后传来一丝细不可闻的叹息。博雅那比常人灵敏得多的耳朵听出,那声叹息中含着满腹忧愁。
“遭遇了什么事吗?”
武士失声问道,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唐突,涨红了一张脸。晴明瞥了一眼讷讷的博雅,把目光转向帷屏之内。
“四位殿上人素性爽直,请勿见怪。不过,素昧平生而蒙邀请,疑窦丛生也是意中之事呵。”
“博雅大人猜对了。”帷幕中的女子低声道,“冒昧请二位前来,确实是因为一件不可思议的可怕遭遇。”
“哦?”略微扬了扬眉,阴阳师露出与职业相关的兴趣。然而帘后却迟迟不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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