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市内发生连续放火案,茶屋任破案指挥时的事。经过半年多的侦察,嫌疑人终于浮出水面,警方秘密对其周围进行调查。作为人证,可以毫无疑问地认定他为案犯,但却举不出物证,所以侦察组决定对嫌疑人实施监视。破案组认为,从以前的放火案间隔来看,只要持续两三个星期进行盯梢,就肯定有将嫌疑人作为现行犯逮捕的希望。
然而,市议会对所辖警署施加了巨大压力。在那宗案件中,有位独居老人被烧死了,且正是市长的岳父大人。市议会的议员们每天都到署长室来,追问破案工作有无进展。被缠昏头的署长脱口说出已找到了嫌疑人,现在正实施监视。其实他本无泄露侦察情报之心,只打算说明侦察工作的进展状况,但此话传来传去,最终传到报社记者耳中,于是,成了翌日报纸的一篇报道。暗中监视的嫌疑人是一所高中的教师,而报纸的标题正是《犯人是教育工作者吗?》,不用说,破案组见此均大惊失色。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嫌疑人会有警觉,但这种担心恰恰成了现实——嫌疑人终止了一切可疑活动。
怒不可遏的茶屋决心要查出泄密的人,便调查了现场的侦察人员,其结果泄密的漏洞不是自己的部下,而追查到了署长的头上。坐在刑事科办公室的茶屋一声不吭地跳出房间,直奔署长室而去。
没有任何人前去制止。茶屋门也不敲地闯进署长室,将坐在桌旁的署长一把拎起,拽到自己的脸面前说道:“老子的大鞋一踢你屁股,你就得像球一样滚!”然后,他将署长按在地板上,就像他说的那样,飞起航空母舰似的硕大黑皮鞋踢向署长屁股。署长两手捂着屁股,丑态百出地在大房间里逃来窜去,足足有十来分钟。
最初听到这个段子时,年轻警察觉得此事太脱离现实,令人难以置信,但真正使他惊讶的是在听说茶屋没受任何处罚的时候。
据同事讲,署长向县警本部详细报告了茶屋的暴行,还向国家总厅上书,恳切对茶屋进行处罚,但上级对茶屋未做任何处分,因此,署长自感大失面子,不得不辞职。茶屋又将被迫解散的侦察本部重新组合,三个月后就将嫌疑人教员以现行犯逮捕归案。
一名警部飞脚踢署长,为什么既未受警告,也没降职,甚至连任何处分也没有呢?谁也不知道幕后真相。
巡逻车闯过黄灯直行而去。司机斜眼看了一下从侧面飞驰而来的卡车因紧急制动而使车体横滑的惊险场面,猛地加速下了前面的陡坡。穿过马场町,巡逻车在水泥厂原址右拐,驶上了通往白发町的道路。
“在这儿停一下。”
车子在泥泞的道路上开出100多米的时候,茶屋让车子停下了。
“在这儿等你回来吧?”
年长的警官问下车的茶屋。
“谢谢,不要等了。”
茶屋答道。白发町是爱宕市内犯罪发生率较高的地区,即使是警察也不敢独自乱窜。年轻警察因不能同茶屋一起行动而感到遗憾,而年长的警官却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茶屋一走,巡逻车便掉头按原路返回了。
从巡逻车下来后,茶屋环顾了一下四周。
居住在这条町上的全是贫穷人家或穷困潦倒的光棍,从事正当职业者几乎没有。整条街上只有一家廉价旅店和几间商店、酒吧。因为每一家营业场所的窗子不是钉上木板,就是垂下了百叶窗,所以乍看起来一如无人居住的废墟,再往后街走一步,就见无家可归的吸毒者三五成群,正默不作声地徘徊着寻觅敲诈对象。
茶屋走进了像是遭到放火抢劫的商店残骸旁的小胡同。
尽头是挂着当铺招牌的一爿小店,门前停辆沾满泥污的小卡车。店面窗户的百叶窗也都是拉合的,房屋侧面有通往二楼的室外楼梯。
“大叔,借点钱吧!”
正当茶屋想上楼时,背后传来了喊声。茶屋转过脸,见有两个像是在草丛中潜伏了一阵的男子钻过铁丝栅栏的破洞走了过来。
一个是高个子,一个是矮胖子,两人都只有十七八岁。估计他们是吸松脂油【注】或其他什么毒品的,走起路来脚跟不稳。
【注】约从1967年起,青少年中流行吸松脂油游戏,吸后呈幻觉状态。
“听到没有?大叔!”
茶屋仍然转着脸盯着他们,可他俩却同时从夹克口袋里刷地掏出小刀来,龇牙咧嘴地走将过来。大概是想借此吓唬人的吧!
茶屋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大概那二位误解了这一表情,竟持刀向茶屋胸部刺来。茶屋为了私访,整整两天东奔西跑,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所以神经有些迟钝。他没能迅速闪过身子,便用两手按住了冲过来的少年头部。
茶屋按住二人的脑袋不放,并轻轻地对碰了一下。随着一声像是球棒迎击硬球一样的清脆音响,二人立马翻倒在路边。
“对不住啦!”
茶屋向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少年说了一声,转身登上楼梯。
二楼的房门没有上锁。茶屋径直推门而入。房间内铺着榻榻米,里面坐着一位男子。
“好久不见了!”
那男子慢慢抬起头。
他眼窝宛如窟窿一样呆滞,双手已经丧失,只留下手腕后边的两条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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