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
铃木凝视着真梨子,终于自语般地说道。虽然早已预料到了,可听到回答的那一瞬,心脏仍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就因为他们是罪犯?”
“是的。”
“绿川也一样了,因为是罪犯所以杀死了他。”
“嗯,是的。”
“警察还不知道的杀人,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吗?”
这个问题铃木没去回答。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干那么可怕的事?是你爷爷教你那么做的吗?”
“大夫!请您讲讲梦的事吧!”
铃木婉然打住了真梨子的提问。
“为什么您推理我该做起梦来?”
想直接向铃木证实的问题还多得数不清,可这会儿只得作罢。真梨子想,不管怎样,首先最重要的是不能放掉谈话线索。为了理清脑中的思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了起来:
“我们的存在虽然不外是无数纷繁的感觉的聚集,但由听觉、视觉、触觉等五官而来的信息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变化、流逝着,将它们组成一体、形成意义的正是所谓的自我。对于自我是怎样形成的,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顶多只能解释说它在婴儿的需求欲望和父母教育的纠葛过程中慢慢地成型,通过学习文化、生活习惯,再还有主义、思想等,原只不过是感觉的繁杂堆积的人一点点地变成了完整的存在,即不单纯是变幻不定的感觉的集合体,而是成了坚定的持续性的个人。但是,你的情况却不一样。”
真梨子停下话头,察看铃木的脸色。铃木的表情没有显示出任何变化。
“你没有形成普通意义上的自我,那时因为你缺乏本能的欲望需求,因此与环境之间也不会产生矛盾和冲突。虽然你自小观看周围的事物,也听到声音,但我觉得你肯定全然没有自己在看、自己在听、自己在思考的意识,恐怕连身体感觉也没有吧?你只是像镜片一样反射外界的所有事物,像聚音喇叭一样拾起任何一丝微弱的声音,毫无意识地收集外界的信息,对不对?”
铃木仍旧不语。
“但有什么事发生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建成了一种替代自我来取舍选择信息、完成归纳统一的另外的虚构体,也可以说是通过逻辑地重新构建收集到的数据而人工地造就了自我。之所以说是虚构体是因为自我也不算有实体的事物,只是意识上虚构的产物,人类一人一个,类似故事一般的东西。你将自己建构的虚构体输进自己的脑中,它有效地发挥功能,收集到的数据按目的重新分配,脑际的信息和体际的信息被有机地统一起来。你开始能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再按照自己的思考运动手脚采取行动。你别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机制,我也不知道现实中它是不是可能发生,只是理论上可以这样分析罢了。另外不符合目的的信息被当作无用之物剥离意识,沉积到意识的深处,也就是说,在意识产生的同时,作为副产品,无意识也得以产生。这就是我说你最近该开始做梦的原因。”
铃木依旧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真梨子。
“你所营造的虚构体为何物虽然只能靠推测,不过像是公共的复仇者和正义的代理人性质的故事吧?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面对真梨子的提问,铃木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但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铃木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夫觉得我是疯子吗?”
这个问题很出人意料,让真梨子紧张起来,感觉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
“不,我不觉得你是疯子,我想你肯定别无选择——我是指不得不人工构筑自我的事。但是,我想象不出那为什么非得杀人呢?”
真梨子这一说,铃木又陷入了沉默。
“到底是为什么呢?”
铃木望着真梨子的脸,真梨子知道他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真梨子等着铃木开口。终于,铃木静静地说了起来。
“我现在所做的并不是有意识操作的结果,只不过是偶然事件叠加的结果罢了。11年前我祖父的房宅遭火灾,祖父死了,这个您知道吧?”
真梨子点点头。
“肇火原因源于潜进房宅的一个小偷。祖父发觉小偷后想逮住他,争斗中失手打翻了烛火。这一切自始至终我都看在眼里,因为那个小偷物色的正是我睡的房间,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一开始就发现了。祖父赶到那里,当时蜡烛就立在我床头枕边。倒在地板上的蜡烛火烧到窗帘上,火势一瞬间就加大了。祖父被火裹住,小偷见势慌忙逃出了房间。我对小偷闯进房间、对祖父进屋两人打斗的过程都十分清楚,但无论在两人打成一团时,还是小偷逃走之后,我都仅只是躺在床上而已。祖父先是在地上滚来滚去,想扑灭身上的火,可过了一会儿,力气都用光了。我知道祖父死了,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是躺在床上眼看着大火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却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床着火了,我的身体也被火包围,全身的皮肤因高温而脱落,都几乎无法呼吸了。就在我差一步就要被烧死的关头,好不容易被消防队员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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