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崎含含糊糊地耸了下肩膀。
“不太敢断定,好像过去见到过一次。”
“是业余作家的投稿吗?”
“不错。”
“……”
雪平的判断非常快。她脱下上衣,卷起衬衣袖,开始与濑崎一起寻找稿件。看着她将装满稿件的纸箱如此轻巧地搬下,濑崎暗叹自己的体力完全不如女刑警。
“不过一一只是直觉而已,说不定我的错觉会让你白费时间的。”
“我已经习惯这种事了。刑警的工作,百分之九十九是在白费时间。”
说着,雪平的神情变得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
“是的。”
很快便开始流汗了,雪平用手背擦掉汗珠。
“有人心情郁闷就会想运动吧?”
雪平很唐突地说道。
“啊?”
“所谓真实感的问题,这个话题是你在审讯室里讲的。”
“啊!”
“这比心情郁闷就喝闷酒要来得真实吧?”
“刑警小姐,你很有当作家的才能啊。”
濑崎又搬下了一个纸箱,腰酸。
“呵,濑崎先生也会奉承人啊。”
雪平也搬下一个纸箱。
“我当编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奉承别人。”
撕掉胶带,濑崎从纸箱里抽出一大捆没有采用的稿件。
雪平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女儿的情景。
雪平觉得她们走在一起看上去一点不像母女。
与到处都充满新绿的公园的气氛完全不相称,母女俩的神情都很僵硬和阴沉,也没有牵着手。
女儿美央的手中拿着看似礼物的东西,漂亮的包装纸很微妙地在雪平的眼睛中反射出一个白点。
“我说,美央。”
雪平想改变一下气氛,硬是挤出很高兴的声调说道。
“下一次呢,我们去那边吧。迪斯尼乐园边上新造的,什么来着,对了,迪斯尼海洋公园!”
雪平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去那种地方的年龄了,但也一时想不出其他地方。7岁的女孩一般想去什么地方?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礼物?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让她很高兴地和自己交谈?雪平十分缺乏这方面的信息。对于嫌疑犯,只要看一下他们的眼神,便能百分之九十九地断定是黑是白。就是这样的雪平,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两人已经待在一块8个小时了,也没弄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爸爸!”
突然,美央跑了起来。
50米开外,站着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美央拼命地奔跑,最后的几米,两脚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雪平背脊一阵发凉,好在美央还是安全地跑入了前夫的怀中。
前夫将美央抱在怀里,
“玩得开心吗,美央?”
前夫很温柔地问道。
“唔一”
美央使劲地摇着头。
“是吗……”
前夫说着,随即用怜悯的眼神注视雪平。
此时,是不是应该移开视线——或者是不是应该像逃跑那样赶快离开——要做出准确的判断,甚至比空手面对持枪的吸毒犯更难。
“那,我们回家吧。”
“嗯。”
美央拉住前夫的手。
像我,看来长大后也是个坏脾气的女人——雪平冒出了这样一个与母亲应有的情感不相称的想法。不不,我明白,只是自己有些气馁、别扭、控制不了情绪——
回过神来时,发现濑崎已经停了下来,两眼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一”
——快清醒清醒吧。
“我很少读推理小说——在那部小说里不是经常出现一个独自关在房间里咔哒咔哒敲着键盘的男人吗?”
“啊,白房间里的男人。”
“对,他应该是这个案件的凶手吧?”
虽说问题有些平庸,但想来不算不自然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
濑崎谨慎地挑着字眼说道。
雪平看着濑崎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他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
“推理小说中在叙述上有一种手法叫误导。描述得很像罪犯的人,可不能简单地把他看成罪犯。”
“误导……”
“最常用的手法是叙述故事的人是罪犯。用第一人称来写的话,读者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就是罪犯。还有一种手法,用‘我’和‘咱’两个第一人称来写。读者以为存在着两个人物,而实际上只是双重人格的A和B。还有些小说用的是‘咱’,你以为是人,错了,实际上是一条公狗。”
“是嘛,真是个什么都有的世界啊。”
“不过,还是有些最低限度的规则。”
“规则?”
“比如,小说的最高潮部分罪犯不能撒谎。比如,必须提供读者可以不依靠侦探的推理而靠自己的能力追查到真相的线索。”
“……”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等到读完小说后,读者会群起而攻之,批评小说缺乏公平。过去读者用写明信片的方式,现在用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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