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就着电灯灯光观察,白色花瓣约有一半都发黑了。那确然是血迹。
我歪着头思索。这掉落在地面上,尸体却是在另一个房间内。那为什么这些花瓣会带着血泥——菊花花瓣,既然是白菊花,那就一定是前几天田桐濑津从墓地偷回来的那一朵无疑了。
我回想着尸体的四周。
尸体在房间中央,像是膨胀的赤红色岩石般,拱着腰倒在地上。而重太郎的枕边被当成壁龛般地插上了一朵花。那是白磁裂烧的花瓶,但那花瓶中却没有花。
从沾了血这点来推论,花在田桐重太郎自杀时应该是在他身边的。而值得思索的是,濑津似乎是有什么理由而得清理掉在死尸旁的菊花,但是为了什么呢?
在永泉寺时被隐藏在濑津袖里的一朵菊花,为何会在两天后的晚上沾上她丈夫的血迹而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直想不通这点。
我从濑津家捡回的还不只花瓣。当我从袖子里取出花瓣时,那花瓣上还连着一条棉线。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袖子里的缝线脱落,但那线也因血迹而泛黑。看来似乎是我在不经意之间跟菊花一同捡起来的。长尚不及两寸,极为普遍的棉线。
濑津靠缝纫衣服贴补家用,家中掉落一些线头并不足为奇。但从沾了血这点看来,这线头应是掉落在尸体旁边。那为什么泥土地上会……
一个想法浮现在我脑海。田桐重太郎和妻子濑津起了争执的画面。在两人的手中,一把军刀狂乱地舞着。灯光摇动,光影在狭小房间内波动起伏着。濑津一定使力拼命地抵抗着一脚不良于行的丈夫。没多久从丈夫的身体流出的血迹四溅。军刀贯穿丈夫的颈部,他倒于坐垫上……在争执之际军刀掠过装饰于壁龛的那一朵菊花,散成片片花瓣。
下一刻沾染上飞舞于房内的田桐重太郎的血而在一瞬间变成鲜红色。
棉线头也是在争吵同时从丈夫的睡衣上扯下来的。丈夫断气后,濑津为了隐藏打斗痕迹而捡拾散落的菊花瓣丢到外面去。就在那时菊花瓣沾上了线头,然后偶然地掉在泥土地上。
事发当晚的日记在这里暂时停了一下,就留意到这个推想有两点不合理的地方。第一,虽说重太郎是残废之身,但以一个女人的力气要采取将军刀刺入脖子那样的姿势是不可能的。第二若濑津是自己亲手办到的话,她的身上一定也会沾上大量的血。
那时突然间,我的脑海里飘过七点时在纸窗上看见的影子。那仿佛像水墨般渗出来的男人影子的确是穿着军服……濑津说八点前回到家这件事是假的。丈夫死时她就在家里,在丈夫的身边。那么还有一个人……
——这次事件恐怕是计划好的陷阱。说不上为什么,但奇怪的是那历历在目的想象如此引入入胜。
恐怕是因为在那黄昏时的石墙路上,濑津残留的那份杀气;或是在尸体旁,那与其说是苍白不如说是像白纸般舍弃所有表情的女人的冰冷感情;又或是以袖隐藏那一朵白菊,在墓地遮遮掩掩的态度。
5
翌日,我于黄昏时分到派出所拜访了村田巡警,并从他口中得知令人意外之事。
田桐濑津是怀了身孕。
“约三个月前,车座町的鱼店老板娘看到田桐濑津在路边呕吐。她还说当濑津再次来买东西时她有特别留意,腰带的结确实变短了。从今早起这一带的人都在谈论昨天那件事,所以我就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村田巡警以每天早晚我经过派出所时都可见到的善良笑脸说着这样的事。
说到三个月前的话,我心中也有了些头绪。那时蹲在石墙边的濑津该是为了害喜的呕吐而难受吧。
“村田先生,警察方面是否有对那样的死亡保持怀疑而在进行什么调查呢?”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昨晚我们跑到田桐家时不是有闻到什么东西焦了的臭味吗?后来调查才发现,里面厨房后门的炭炉里有燃烧纸张的痕迹。虽然里面有七天前的报纸烧剩下的残片,但烧的应该不只报纸而已。”
“那时确实有股烟味。”
“那样充满觉悟的自杀居然一封遗书也没有。刑警似乎认为遗书中记有对田桐妻子不利的事因而被她烧掉了。田桐濑津似乎也承认自己怀孕的事,但对主张肚子里的孩子是田桐的这点还毫不让步。可是田桐重太郎是那种身体啊……”
“这么说该是别人的孩子罗?”
“是啊。虽说是从战时以来就一直病着,但说自杀也太过突然了。所以也有认为田桐濑津与人私通是田桐重太郎自杀动机的想法。遗书怕也是触及到这一点吧。不过若是田桐濑津一直坚持孩子是重太郎的话就没办法了。”
听到私通这样的字眼,我脑海中前晚军服身影的色彩更加浓重了。
“村田先生,昨天在我来这里通知那事件之前,你可有在附近看到军人的身影?”
“军人?”
“是的,在八点前,我也说不出准确的时间……”
“我昨晚没注意到呢。不过若说是军人的话,这十天左右我倒是有两三次看到军人往武士豪邸那边走去。有两次都是黄昏时,一次是我从武士豪邸那边回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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