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三天了。
有明男爵的热病好不容易才进入恢复期,经过一夜海水的浸泡,又出现了反复,再
加上饥饿干渴的折磨,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了。其余两人虽然没有病,但在整整两天的漂
流中粒米未进,滴水未喝,也已经是苦不堪言。
他们感到胃中痛如刀割,嘴唇干裂,舌头硬得像烧焦的石头一样。三个人盯着眼前
一望无际的海水,仿佛在怒视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也许故事里讲的人类的同类相残正
是发生在眼前这种时候吧。
在饥饿已经达到极限的人的眼前,就躺着一个还含有许多水份的肉体。说不定他们
中间的某个人会产生扑上去大嚼一顿的野兽念头。
暂不说重病中的有明男爵,大曾根和久留须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某种不祥的野兽的
表情,凹陷的眼睛开始放出野狼般的光。
大曾根令人毛骨悚然地嚷道:
“喂!我已经受不了啦!我要干了。你也别客气了。”
说着他解下腰上的皮带。皮带上挂着旅行时护身用的手枪皮套。
也许大曾根终于发疯了。说不定他会拔出手枪,把病中的男爵或久留须杀死充饥。
久留须大吃一惊,脸色苍白,不由得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海海海海,我昨天就想把这个吃掉啦。”
大曾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把皮带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久留须也松了口气笑了
起来。啊,太好啦。不是发疯要杀人。他也把自己的皮带解了下来。两个男子汉像两只
老鼠似的咯吱咯吱吃起皮带来。
恶魔 “有明君,你也试试,好像多少有点用。”
大曾根嚼着皮带,看了一眼病中的脸色灰黄的男爵说。
“不,我,已经不行了。没有气力和你们一起活下去了。”
男爵睁开无神的眼睛,微微摇摇头,断断续续痛苦地说。
“老爷,不要说丧气的话。请您想一想在东京等您归来的年轻夫人。如果老爷您有
个三长两短,那京子太太……”
忠心耿耿的久留须,原本是想安慰主人,结果反而不小心说了使生病的男爵伤心的
话。
“嗯,不用你讲,我惟一担心的就是京子。我死了,她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了。”
泪水从失去自制的冒险家的眼里顺着瘦弱的太阳穴不住地流淌。
但他并不想去擦它,任凭泪水流淌。男爵继续痛苦地说:
“久留须,我上衣里面口袋里有张纸条,里边有一个叠着的信纸。你把它拿出来交
给大曾根君。……大曾根君,那是我写给京子的遗言。是在台北医院写的。在那个医院
时我就想到可能会死,因此写了遗言。本来没什么用,可如今派上用场了。你把它读给
我听听。”
大曾根打开久留须递过来的信纸,打开读了起来。里面是写给男爵夫人的出人意料
的遗言。
我死后,请你和大曾根五即结婚,在他的庇护
下幸福地生活。因为,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上,除了我,没有谁比大曾根君更了解你,
更爱你。
“大曾根君,没什么值得吃惊的。我将带着对你们衷心的祝福死去。你和我同样都
热烈地爱过京子。京子也对我们两个抱有同样的好感,几乎难以取舍。然而,最后是我
获得了胜利。因为京子最终答应嫁给我。
“即便是正在举行结婚仪式时,一想起你为此而沮丧,我就于心不安。因为,虽然
京子是我的妻子,但你是我最老的朋友。一想到我们两人的友谊可能会就此结束,就感
到很悲伤。
“但是,你的行动证明你的确是个好男儿。我和京子结婚已经三年了,但你我之间
的友情丝毫也没有改变。你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作为好朋友继续和我交往。虽
然我嘴上没说出来,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感谢和佩服你。
“但是,大曾根君,你也用不着隐瞒,你至今依然在心里深爱着京子。只不过出于
对我的友情,你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我知道你很痛苦,我还非常佩服你深不可测的
自制力。
“这次,请你接受我的友情。不,这并不仅仅是为了你,倒不如说是为了京子而请
求你。京子还年轻,而且孤身一人,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没有你的保护,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生活下去。当然,我的财产全归你和京子。晦,大曾根君,趁我耳朵
还听得见,给我个回话!你一定要向我保证和京子结婚。”
看样子病重的有明男爵是用最后仅有的一点气力说这些话。
大曾根不知如何回答这非同寻常的建议。他只是伤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人。
“喂!大曾根君,快点回答我!”
在这种情况下,大曾根必须做出答复。
“我答应依。你放心,如果你有什么万一,京子由我来照顾。不过你还没死,不要
紧。你要挺住!”
大曾根用充满友情的话安慰有明男爵。然而,他内心想的却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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