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着,去卫生间,稍微洗漱了一番。
所有的困意、倦意都被水冲去。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黑猫蜷缩在我的身边,舔着身上的毛,一如往常。
枯坐了大概半个时辰,我起身,熄灭了灯,准备进房。
黑猫惊起,飞奔至卧室前,堵在门口。
我怜爱地抱起它,往卧室走去。
就着路灯漏进的一点光芒,我依稀看到,黑猫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绝望的眼泪。
猫也会流泪?
这个念头我一闪而过。进屋后的我,很快被另外的不对劲所吸引:屋里的空气极其污浊,类似于梦中棺材里的空气。
一个人居住的卧室,即便门窗紧闭,会有这样的空气吗?
头顶上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是宠物奔跑拖动地板的声音吗?可为什么我听着那么像黄沙泼在棺材板上的声音呢?
难道我住的卧室,是一个巨大的棺材?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声沉重的叹气响起,在床头的某个角落里。
我全身的血液霎时一滞。我感觉到黑猫的身躯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它挣脱了我的手,奔入黑暗中。
树影和窗帘遮住了路灯的微弱光芒。在午夜的卧室里,我什么都看不到,无论是潜藏的危险,还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黒猫。
我没有开灯,只是打开了阳台的门。
有寒风呼啸着进来,就像攻城成功的士兵,高呼着“抢钱、抢粮、抢女人”。
我的心幽微地动了一下,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事,但什么都没做,只是退回到了床边,上床,安睡。
黑猫消失了。而我竟然,渐渐地睡着了。
越睡越冷。仿佛有一个自冰窟里捞起的人,紧贴着我睡,将它身上的寒意一点一点地渗进被子里,注射进我的骨髓、血液中。
我终于被冻醒了,全身僵硬,半身麻痹。奇怪的是,我竟然直直地躺着,而不似正常情况下因抵御寒冷而缩成一团睡觉。
这种情况,只有有人搂着我、抵着我的腿一起睡才可能发生。
我的心比身体更冷。
手机的屏幕幽幽闪亮,如同黑暗中突然睁开的一只眼,将我吓了一跳。
我暗暗咒骂了一声。挪鸡鸭的手机,每隔一会儿就会自动闪亮一次,就像一个失宠的小孩,时时要制造出一点动静,让你意识到他的存在。
冰冷的被窝,让我找不到留恋的欲望。我起身,披了件厚厚的睡袍,拉开窗帘。
◎楼上抬出腐尸
屋外,天色依然浓黑如墨。有风吹动树枝,猛地从我的眼前掠过,就像是有个人冲上来欲给我一拳。我惊退了一步,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房间里,满满蓄积的,俱是不安的感觉。
通往阳台的门开着。十二月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扑涌着进来。隔着黑暗和衣服,我看不到苍白皮肤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我走上阳台,藏于黑暗之中,呼吸着早晨清冽的空气。夹杂着树阴的空气,让我饱受香烟摧残的肺感到很舒服。
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的享受。路灯下,一个早起的清洁工,面色扭曲,面朝着我,步步后退,紧接着扔掉手中的工具,逃命似地狂奔而走,留下“鬼啊……”的嚎叫声飘荡在清晨的天空里,久久消逝不去。
声浪一波波地传递过来,如同惊涛拍岸般,将我浇了个透心凉,阵阵发痛。我慌乱地转身。四周一片阖寂,空无一人。只是我的目光,穿透不了身后卧室里的层层黑幕,似乎那里是视线的禁地。
是她见鬼了,抑或是我撞鬼了却不自知?
寒气一点一点地凝聚着,让我全身血液运行不畅。
“喵”地一声响。黑猫幽幽地从卧室里踱了出来。
夜里它去了哪里呢?我没有在床上感应到它。莫非屋里有比被窝更温暖的地方,或者是,被窝于它,失去了温暖的含义?
我抱起黑猫。它的体温似乎与我一般冰冷。
“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就是温暖”。孟庭苇唱的。我很喜欢的歌词。
在寒冷的清晨里,我多了一层体会。
我看到对面有人被清洁工的叫声惊起,紧接着窗户被仓促关上的声音。没有人好奇地出来探看,而是直接地关紧门窗。莫非……他们对小区有鬼的事情早已洞悉?
我突然涌了一个念头:清洁工所说的“鬼”会不会是我?
我去了卫生间,照着镜子。没错,里面的人是我,除了憔悴一点外,没有其他什么森森鬼气。只是……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一种极度的不舒服感。我总觉得镜子里反射出了另外一双眼睛,一双在盯着我看的眼睛。
我毛骨悚然,急遽转身。身后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影。
黑猫立于盥洗台上,用爪子缓缓地挠着镜子,声音令人说不出地难受。
我对着镜子强自绽了个笑容,然后坐在了马桶上。
我想起不止有一部恐怖电影中出现马桶里伸出只手,抓人屁股的桥段,然后又想起恐怖作家无意归写过的一部超级恐怖小说《马桶里的人头》(网络名,出版后书名《602噬人公寓》),里面提及马桶里有个人头在吃呕吐物,不觉屁股冰冷了一下,仿佛有只眼睛在马桶里盯视着我。
52书库推荐浏览: 无意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