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悚然了,一把关掉了窗户,再将窗帘紧紧拉住。
我怕,香樟树枝叶里,真的藏了一条蛇,随时可能窜将出来,将我的眼珠子叼住——虽然我深知,冬天里是不可能有蛇的。
我还是去做我的设计罢——工作是最沉重的压力,许多时候甚至会压过生命的重量。所以这个社会上才会那么多的职业病、过劳死。
我们都是被生活所驱役的可怜虫,蝇营狗苟,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一直忙到将近凌晨,再抗不住困意之时,上床睡觉。
◎窗帘映出鬼影
梦中,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滴落的眼泪,淅淅沥沥,打在香樟树叶上,一声声,一叶叶,俱是呜咽哀鸣。
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似乎身侧贴着一只鬼,不断地拿手挠着你的头发,你的后腰。
我睁不开眼,亦提不动手,我只能翻来覆去,将后背给他,任其糟践,只要我醒过来的时候,不要看到一张布满尸水的腐脸。
恶鬼变本加厉了起来。他开始用力地扳着我的肩膀,要将我的身体翻覆过来。
他的指甲深陷入我的肩膀里。有清晰的疼痛传到了神经中,像一群受惊的野牛,狼狈逃窜,蹄声轰隆,势不可挡,将因睡眠而封闭掉的理智大门冲开了。
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紧贴着床沿,再转个身子,就掉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的心脏在跳。
还有另外一个声响!
“答,答,答……”像是高跟鞋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屋里迈着脚步吗?
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将眼睛张大,竭力地要将被黑暗夺去的视觉争抢回来。
然而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的东西,才更可怕。
脚步声,可以是美女踩着高跟鞋发出来的,也可以是女巫敲着手杖的声音。
但不管是谁,半夜三更地走在我的房间里,都是一种诡异。
就在我几乎要脱口喝出“是谁”之时,忽地一道闪电劈过窗外,像个登徒子一般,撕开了夜幕的黑色衣服。
借着那一闪而过的白色光芒,我看到窗帘上有个人影!
她侧对着我,身着黑衣,披头散发,发稍上挂着凝固了的血块,依附在窗帘上。
我看不到她的脸,然而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上面肯定是一片血污,说不定还有几道深深的刀痕!
闪电攸忽而至,攸忽而逝。
眼前的光芒渐渐地淡了下来,直至彻底泯灭。窗帘上的影像,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仿佛有个大胖子坐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全身的骨骼“咯咯”在响,心脏几乎被迫压出了胸口。
原来在梦中骚扰我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在我屋里踱步的,真有其人!
凶灵?冤魂?
她盘踞在我的房间里,意欲何为呢?
挪鸡鸭的手机,屏幕自动闪亮了开来。
我下意识地抓过它,看到了上面的时间:凌晨两点。
从午夜零点到凌晨两点,有何含义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是在床上翻个身的距离。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却足够完成一次凶杀,甚至包括分尸。
有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了我的皮肤。我嗅到了刀锋上的血腥气。
我翻落下床,开了灯。
窗帘上的女鬼早已不知去向。
只有斩妖除魔的闪电才可能捕捉得到她。我的眼神能量太低,根本不适合见鬼。
壁灯的光芒,像淋浴的喷头喷出的水一般,将我淋了个通透,让我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也让我的神智彻底地清醒了起来。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和窗户。
寒雨的冷度与湿度,扑面而来,冲散开了我的睡意。
窗外的变电站里,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站立于风雨之中。散发出来的光芒,被斜风骤雨一打,如同一枝瑟瑟发抖的画笔,蘸着香樟树叶作为颜料,以我的窗帘为画布,战战兢兢地勾勒出一些浓淡不一、黑白无致的画面。
刚才的鬼影是灯光的杰作吗?
美学里经常会提及一句话:境由心生。
武侠小说里经常会用到一句话:魔由心生。
禅宗则说:心外无物。例如六祖惠能的那首经典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也许所有的鬼怪都是人心所造的吧。
我掩上窗户、窗帘,将雨声、雨气大半阻隔在外。
窗帘摇曳不止,似乎在不甘心地向我暗示什么。
我有什么漏掉的吗?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所看到的形象,忽地想起了一个细节:黑衣女鬼侧立的时候,她的手是微微抬起的,指着房门的方向。
房门的方向……房门外,就是客厅,与客厅相连的,有厨房与卫生间,但没有一个门与书房房门正对着,只有卫生间侧对着房门的方向。
她到底所指是什么呢?
我的思考能力被困意阻止在了头皮之外。
如果你试过凌晨两点被人叫醒的话,你会体会到这种难受的感觉。
我突然感到腹内阵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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