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来得突如其来,就像是,藏在腹中的蛊虫突然被人唤醒一般。
我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许迈在饭菜之中下蛊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一阵飓风,撕开了窗户,将窗外所有的寒雨悉数浇淋在我的身上。
深海一般的冰冷。黑色的海浪,一望无际。只身漂浮。
疼痛如同绑在摩托快艇后部的一条绳子,拖曳着我,冲开海浪,踉踉跄跄地奔向卫生间——沿着黑衣女鬼手指指向的方向。
放下马桶盖,我一屁股坐了上去。腹内的翻江倒海冲泄了出来。
疼痛渐渐地平息,一起的,还有恐惧。
也许只是普通的腹痛,是我多思了。
我坐在马桶上,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闭上了眼,让被倦意所殴伤的眼睛得以片刻舒缓。
眼皮如同一道屏风,将灯光轻轻地推拒了开去。
然而,总有一点亮光浮在我的眼前。
这种半幽半明的光线,是首催眠曲。
我似睡非睡。
◎屋顶兀现人头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个东西爬到了我的脚边,轻轻地舔着我裸露在棉拖鞋外的左脚脚背。
曾经里,黑猫经常这么做。也许它是表达对主人的一种亲昵之情吧。
黑猫,黑猫……我微微地笑了,闭着眼睛。
猛然间,我睁开了眼——我想了起来,黑猫已经死去多日!
不是黑猫,那会是谁?
脚边,空无一物,只有脚面上,有着一点水渍。
是口水的痕迹吗?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就在卫生间里,虽然我看不见她。
她就是那个黑衣女鬼!
她给我指的方向,是黄泉路的方向吗?
有凌厉的风如同一个喝醉的莽汉,用力推开了客厅并未关紧的窗户,一巴掌将挡路的窗帘打散了开去,然后一头撞进了卫生间里。
我*露的大腿,顿时被一阵寒意包围住了。
风带来的,不仅仅是寒意,还有无数的鬼魂。他们拥挤于卫生间里,狞笑着,用冰凉的手与指甲,抚摸着我的脸,我的腿,我的脚。
他们甚至还有“鬼”,在用舌头舔!
我打抖了起来。
我的反应让群鬼们轰然大笑,高声欢呼。
受他们笑声的感染,有更多的风,携带着鬼魂,呼啸着狂奔了进来。
他们奔跑得太快了,以至于一头撞上了我身后的墙壁。
于是他们抓狂了,从我的身体两侧怒号着冲了出去,带动半开的门,狠狠地关上了。
我的心,被夹在了门缝之中!
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害怕这个四面一片雪白、封闭的卫生间。
它就像一张病床。
死神踞坐在床架之上,缓缓地转动着镰刀。
镰刀的锋刃,抵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麦子成熟了,就被镰刀割下。
生命衰朽了,也要被镰刀割下。
麦子被割下的时候,有深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
生命被割下的时候,不一定有鲜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也有可能是白色的尿液。
最后一滴尿被风吹落在马桶里时,我飞快地抓过墙边的卫生间,擦好屁股,提上裤子,伸手去抓门把手。
门仿佛被人从外扯住一般。我一拉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门外的是许迈吗?
我叫唤了声:“许迈?”
门外无人应答。
难道是我拉门的力度不够?
我刚想重新发力,头顶上的灯像受到惊吓一般,突然“哧拉”一声,灭掉了,随即又明亮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灯。
灯泡如同一个照妖镜,一下子将我的七魂六魄全都击散了——我分明看到:顶上的白灰墙壁上,镶嵌着一张脸!
准确地说,是长了一张脸。
一张大写意的女人脸,五官俱全,面目模糊。
缺乏细节表现的脸,更贴近于死亡的本色,尤其是如同被挖去眼珠子般空洞的眼睛,以及大大张开的嘴巴,都在吐露着一个字:“死”!
一滴水从她的嘴巴里失足滑落了下来,在马桶前的坚硬地板上摔得粉碎。
之前弄湿我脚背的水印,正是她的口水吗?
我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了起来。刚刚清空的膀胱,重新积蓄了尿液,甚至有一滴溢了出来。
午夜醒来。窗帘上女鬼指路。我上路了。与她在封闭的卫生间里相遇。她对着我流口水……
一切仿若一场阴谋,抑或是种宿命。
我是被她召唤进卫生间的。
曾经里,她在卫生间里惨遭肢解,被剁碎的尸体拥挤在下水道里,啼号不止。哭声引来了许迈的石灰。
她已被扬灰挫骨,那么是永远坠入阿鼻地狱中呢,还是怨气更甚?
可是,我是无辜的呀——哪怕曾经用热水烫过她,那也是无心之过。为何她偏偏纠缠着我不放?
或者……真正诡异的,不是她的死亡,而是这个卫生间?
亦即,前任男主人杀死妻子并肢解完她之后,再选择了自杀,是因为在卫生间里目睹了令他心胆俱裂的怪事,或者是被某种黑暗的力量所控制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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