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来自于断裂了的水龙头。
大概是当日警察在勘察、搬动尸体时,不慎将水龙头弄坏了,于是只能借户外水表旁的进水开关来控制水流。
如今,进水开关被人打开了,于是水流汩汩而出。
只是下水道的出口,被一团花白的头发堵住了,像个巫婆站在教室的门口,堵住了学生的去向,于是水像受惊的小孩子只能张慌地在屋子里乱窜。有的水漫出了门槛,进入客厅,有的则渗入地板,成为404屋顶的斑驳水渍——我夜半所看到的那个女人头,竟是这个涓涓流出的水流的“杰作”。
水流将积攒了一个多月的尸水和尸臭翻卷了起来,送至我的脚边,如同一道绊脚索,让我匍匐在它的面前。
地狱黑猫则是埋伏好的杀手。它张开了嘴,冲着我的喉咙咬了过来,动若闪电。
我根本无以闪躲,只能躺以待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滑倒了我,亦滑倒了地狱黑猫。
它跌在了我的身上,白森森的牙齿距离我的喉咙不及半尺远。我可以嗅到它口腔里散发出来的腐烂气息。
我们的动静,惊起了我家黑猫。它耗尽全身的力气,“喵呜”叫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一剂镇定剂,地狱黑猫竖起的毛渐渐地平伏了下来。它从我的身上撤离了,快步趋向了沙发上的黑猫,温柔地伸出舌头,舔着我家黑猫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它眼中的那一滴泪。
我家黑猫最后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无力地闭上了。
它再一次救了我,支取了它仅剩的最后一条命。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再度掉了下来。
地狱黑猫凄厉地叫了起来。它被燃烧过的声带,如同一把钝化的锯子,锯着我的耳膜,没有出血,却阵阵疼痛。
我手脚并用地爬起了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在将504的铁门重重带上的时候,钥匙声动,却是我之前忘了拔下。
我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拔,一个用力,却将钥匙拧断在了里头。
手握着半截钥匙,我心如数九寒冰。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与黑猫咫尺天涯,相隔一扇铁门,永远都无相见的机会。
只是我怎会有504的门钥匙呢?
久久地呆立在504门口,心头的疑惑解不开半点半毫。
我只能缓缓地拖动着双腿,带着一身染臭的水汽,走回404,敲开了许迈的梦乡,让他帮忙开门,进屋。
*,洗澡。
卫生间顶上的水渍加重了一层。已有白灰成块掉下。也许过不了多久,连楼板都会塌掉吧,如果不关掉504进水开关的话。
我从书房的抽屉里取了备用的钥匙,出了门,上楼。
504的进水开关拧住了。它该安息了,不应再每日滴滴答答,哭诉着自己的愁怨。
只是有些东西,连死亡都无法带走,比如贪婪,比如吝啬——《武林外史》中,那个严监生仅因灯油中燃着两根灯芯,迟迟不肯闭目,直至妻子挑去了一根灯芯,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栋大楼,就是建立在贪婪与吝啬之上。
若不是政府的贪婪,就不会在乱葬岗上盖房,招引这么多的血光之灾;若不是开发商的吝啬,那么大楼在建立之初,就应该设置闭路监控,那样的话,许多的魑魅魍魉就会现形,不得兴风作浪。
我举起手中的钥匙。它是我铁门的钥匙,亦是504铁门的钥匙。那么它究竟还可以开启几扇门呢?
我不觉起了好奇心,于是决意一层一层地试过去。
我第一个试的是602,钥匙根本就无法插入进去;接着是604。
钥匙在锁孔间轻微地动了一下,有微微的电流,传进我的指尖,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每个人,都有着窥视的欲望。比如喜欢看别人衣服后面的春光,窗帘背后的故事,门后面他人的悲欢离合。
门锁的转动,*起了我的肾上腺素。我像一只伺机叮人的蚊子,悄悄地进入,不惊起人们的警觉。
屋内很暗,空气凝滞不动。
我掀动着鼻翼,打破了空气的沉睡。
所有的气味飞快地散开了。其中血腥气慌不择路,撞到了我的鼻子。生疼。
我略微诧异了一下,转念了下,掏出手机,摁亮了屏幕。
微微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掀开黑暗的面纱,让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是,整个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半点居家的样子。
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
我疑惑了起来。一直以来我以为这上面住着人,甚至可能就是柳云深,可怎么会是个空屋呢?
难道真的有不明的东西出没?
我竭力地仰起头,想要让思绪从空芜之中坠落下来,重归于大脑。
然而,落下的只有铁钉,从我的鼻孔穿入到大脑深处。
大脑一片疼痛。
鼻子尖锐地翕动着。血腥气又被吸引了过来。
我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除了厚厚的尘土之外,空无一物。
怀着深深的疑虑,我转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地板上,有轻微的湿意,以及消毒水的气味,然后还有一时洗不去的血腥气。
手机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来。站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我仿佛置身于冷冻库中,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占领了每一个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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