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旅途的劳累,我整理完行李,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之后被电话铃声吵醒。差不多九点左右,对方说她是葛见百合子。可能我有点睡迷糊了,以为是我认识的那个百合子,所以和她聊了一阵子。聊着聊着,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她说她已经来到京都了,但她的声音或说话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们的谈话也没有交集。她叫我去看报纸,还叫我去蹴上水坝那里,说有话要告诉我,说完之后,就挂上电话。在老家的时候,我没什么看电视,对发生了什么事毫无头绪,于是翻了我出门那几天送来的报纸,才知道东京发生了命案。被害人的照片正是葛见百合子,我的女朋友,但报导上写的是清原奈津美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所以我想一定是搞错了。应该说,我不愿相信报导的内容。然后我开始纳闷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因为受到命案的打击,再加上脑子乱成一团,我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左思右想了半天之后,决定按照打电话给我的女人说的,去蹴上听她怎么讲。”
“当时你没有想到要报警吗?”法月插嘴问道。
“没有,完全没有。一方面是因为她这么叮咛我,但即使她没有说,我应该也不会报警。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换好衣服出门,等我到蹴上的公园时,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她已经到了,坐在山丘上可以俯瞰街景的长椅角落等我。就是十月十日的日记上所写的那张长椅,但坐在那里的女人不是百合子。除了我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她一看到我,就叫了一声:
——二宫!
她叫着跑了过来。即使在路灯下看到她的脸,仍然觉得很陌生。我根本不认识她,但她似乎对我很熟悉,表现出既怀念又热络的态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似乎惹恼了她。
——二宫,是我。你回想一下,我是葛见百合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像决堤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因为我自己也一片混乱,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人是谁?我在自问的同时渐渐发现,报纸上的报导是真的。我的百合子——不,可能真如这个女人所说,她的真名叫清原奈津美——她已经死了。
——你杀了她吗?
女人说了半天,我这么问她,她很干脆地承认了。她说她抢走了十年好友的日记,得知了我的事,一怒之下把百合子……不对,就把奈津美杀了,还把她的脸给毁容了。她语带自豪、巨细靡遗地把我根本没有问、也不想听的事告诉我。她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好像一开始就认定我会原谅她。然后,她拿出这本日记证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在路灯下看了她指给我看的地方,虽然一下子无法相信,但事后回想起来,觉得似乎有迹可循,我不得不承认,我以为是葛见百合子而交往了半年的对象,其实是另有其名的人。但我并没有像那个女人说的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相反地,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事,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即使得知她的真实姓名,也无法让死去的她活过来,一切都为时已晚了。无论她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在这个世上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女朋友已经不在人世,被眼前这个女人杀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确定的事。”
“你当时没有想要为死去的女朋友报仇吗?”法月问。
……你当时没有想要为死去的女朋友报仇吗?我当时没有想要为死去的女朋友报仇吗?我有这么想。我当然会这么想!
“‘请你说你爱我,说你爱的不是奈津美,而是葛见百合子。请你说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都错了,她只是我的替身。而且,你也要在这里吻我,就像之前在这里吻奈津美一样。’
“那个女人这么说。我退向制水门的方向,试图拒绝女人的要求。最初只是对女人挤过来的身体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感,想要甩开她的手臂。但是,当我瞥到制水门通道栏杆外的一片漆黑时,就好像剖开了我同样空洞而黑暗的内心一样,对女人的憎恨难道没有像闪电般闪现,而形成了强烈的杀机吗?我在通道中央停在脚步,宛如枯朽的树木般迎接那个女人。我没有阻止女人伸手抱着我,还把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但也没有积极回应她的行为。我像木偶般听任她的摆布,就好像被憎恨的冷冽闪电感光了一样,身心都渐渐冻结起来。
“女人终于后退,抽离嘴唇,用战栗的眼眸凝望着我。她的目光好像看着死人一样昏暗而空洞,惊恐的表情好像被灰泥封住般凝固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反应很正常。因为出现在那里的我并不是在这个世上活生生的人,只是不复存在的你,亡者的替代品而已。
“‘我根本不知道七年前的回忆。’我终于抛开举棋不定的态度,以自己的身份开了口,‘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而我所爱的不是你的名字。不管是百合子还是奈津美,叫什么名字根本不重要,我爱的是她,爱的是她这个人。你夺走了对我来说无可取代的人。’
“‘谁?’女人问:‘你是谁?你不是二宫?’
“‘对,我不叫二宫良明,那是我哥哥的名字,是从小被拆散的双胞胎哥哥的名字。虽然对你有点于心不忍,但我哥哥二宫良明六年前自杀,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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