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酒一下肚,面孔便红了三分。他又斟上一杯:“这杯酒是敬凯文的。我知道,你在这里是屈才,委屈你了。现在,我请你出任‘公馆人家’副总经理,除了你,餐馆的门面没人撑得起来。当然,薪水至少翻只跟斗——你不要推托,就当帮帮我忙,这点面子总要给我吧?
“大家晓得,最近我们这里不太平,各种怪事太多。不过没关系,等《时尚圣经》的文章照片一登,餐馆笃定乌龟翻身,还要有大发展——这就托石先生的福了。还有,张道长答应帮忙去请他师父,再凶的这个这个啥,阿胡……老道长也笃定摆得平。这杯酒敬张道长。”王老板没有注意到自己将餐馆比作了乌龟,倒是将某个字眼含糊过去了。
石语发现阿王这人自我感觉太好。哪里去找阿胡子?张六根纯粹在淘浆糊。老道士就算尚未飞升成仙,只怕也老得走不动了。不过王老板百折不挠的劲头还是蛮叫人佩服的,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在大谈发展。
“最近生意是受了点影响,主要是那天停业的缘故。诚信要紧啊。不过关系不大。最近有几个日本旅游团队要过来,我是只怕安排不过来。”
怪不得他还能精神十足。石语想着,不知不觉也几杯下肚。
“小陈应该可以上班了。这里只有我和他懂日语。真真会讲两句,连三脚猫的水平也没有。我要自己出马,人手还是紧张……”
“还有凯文也懂吧?” 石语截断他的话,转向凯文。
一直默默喝酒的凯文淡淡一笑:“我哪里懂日语。”
“我听郄非说的。你们不是老朋友吗?”
“你也认得老阿飞?凯文,你早不说,我今天也应该请他。”王老板插进来。
“郄非不会来的,他设计的地方装修好后他一般不会再去,怕看了一包气。”石语说。
“对对,老阿飞就是这个毛病,不过人倒是个好人。唉,这种好人现在太少了。”
“谁说的?我是好人,凯文伯伯也是好人。石老师你说是吗?”咪咪非要和老爸抬杠。
“你?帮帮忙!你老爸和我经常被你整得头大。不过郄非也说凯文确实不错,热心,肯帮忙,他不懂广东话,凯文经常帮他接待香港客人。是吧凯文?”
“小事一桩,郄非客气了。”凯文淡淡一笑。
“凯文,你要是真会日语,千万不要搭架子。主题餐厅嘛,我一直想把酒菜跟老上海的故事一道卖给客人。你呢,就帮忙介绍一下唐家的……”王老板凑过脸来。
几杯酒下肚,石语的脸已经跟王老板差不多红了。他转过脸对凯文说:“说不完的唐家老话啊……我听说唐大卫其实不是唐泽元亲生的?”
“我没听说过。”凯文慢慢喝着杯中酒。
石语回头对王老板说:“你不知道,唐大卫实际上不是凯文的表弟,而是他的亲兄弟。”
王老板愕然,随即说:“你老酒吃得太多了吧?”
“我也是听唐若琴,也就是小陈娘说的。她是唐德鸿的亲生女儿。”
王老板不安地清清喉咙。如果石语没有醉,那就是自己喝醉了。他有点尴尬地看看面不改色的凯文,再看看一脸酡红的石语。上海人是不会在台面上谈及人家隐私的,特别是石语这种层次的人。
友松停下筷子,他也不明白石语为什么提起唐大卫的身世。看来,石语知道的事还真多,时不时会让人感到意外。
福生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微笑。当然,这对他来说不是新闻。
张六根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顾筷如雨下。从出娘胎到今天,他从未享用过这么高档的酒席——就是一点不好,这里的规矩太怪,要旁边的鬈毛弟弟把菜分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才能吃。张六根认为这是多此一举。还有,点起几支蜡烛吃饭,灯也不开,弄不懂,又不是做道场。
这时,上了一道菜。阿新上前给众人分配,很熟练,很有礼貌,即使是对老克勒凯文。
王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职业素质。不过——
“这只菜我怎么没看见过?阿新……”
石语插进来:“我来介绍吧。这些是云南的菌子,也就是蘑菇。盘里是北风菌、熊掌菌和扫把菌。不算什么稀有的东西,不过上海见不到。大家尝尝。怎么样,还可以吧?”
王老板父女惊讶地看着反客为主的石语,觉得他真是酒喝多了。凯文闻言不紧不慢地连尝了几口,颔首表示认可。张六根却认为这些东西的味道跟小菜场里卖的白蘑菇没啥两样。
阿新很快又端上一盘菜。
王老板一皱眉:“谁安排的菜式?又是蘑菇,速度也太快。阿新,找厨师长——”
“是我安排的,特意给大家一个惊喜。都是自家人,穷讲究做啥。我专门从云南空运过来的,你不要扫我的兴!”石语拦住了阿新。
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王老板也不好说什么,心想石语是不是酒量不济,开始发酒疯了。
“好,鸡枞,上品,我当年在云南吃了不少。不过,这东西芒果寨还不大好找,要去垭口那里采。好东西,二十多年没有吃到了。”石语闻闻阿新刚放在他盘子里的鸡枞,一副心迷神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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