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的怀疑和猜测是对的,我杀了阿秀,阿秀就死在我的手下,这把工兵铲和小杰送我的那把铁锨一样的锋利,足够铲断阿秀的脖子。
在我相信张奶奶所说的一切的同时,我的记忆开始破土而出,潮水般将我所有的自信和固执全部淹没。
我知道真相就要浮现在脑海里,我必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让自己独自去整理这一切。
我打开了阿秀的卧室,僵硬地走了进去,默默地跪在了阿秀的床前。
除了这里,我再也找不到能启开记忆最好的大门。
我知道,凌峰就站在我的身后悲哀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凌峰没有说话,我却知道他点了点头。
我又说:“张奶奶死了?”
凌峰终于嘶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是。”
我不在说话,只是用工兵铲一下一下地铲着阿秀床下的水泥地。
伴随着水泥碎屑的溅起,我的记忆终于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凌峰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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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记忆 ...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所以我很小心地讨好着每一个怜悯我的人,无论这种怜悯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被养父母发现的时候我只有四岁,那一天的我很不小心地被养父抓住了伸进他口袋里的手。
我的脚踮得很高,只用脚尖支撑着身体,否则我不会因为身体的颤抖被发现。
为了生存,我不仅仅学会了乞讨,我还学会了偷,偷每一个我认为值得偷的人,当然也包括那些我认为有着善意怜悯的好人。
养父很厌恶地用汽车钥匙一下一下戳着我肮脏的小手,我看见手心里有鲜血流出,不是猩红的,混合着污渍,是黑红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糜烂气息。
我能忍受,无论是羞辱还是痛打,只要还能让我活着,我就可以忍受,所以我很温顺地伸着手,颤抖着摊开手掌,承受着刀扎一般钻心的疼痛。
养母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突然对养父说:“把她带回去吧,她可以帮我们带小杰。”
养父皱了皱眉,反感地说:“太脏了,还是个贼,别把小杰带坏了。”
养母说:“不会,这么小,看着也算温顺,就算是条狗,好好驯养,也能看家。”
养母像给狗洗澡一般从头到脚捂着雨衣和手套用消毒液把我彻底洗干净,然后让我光着身子在太阳下暴晒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满意地让我靠近那个婴儿车。
于是我有了一个家,一个华丽的,童话般的家。
我还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只有一岁,粉妆玉琢的弟弟——小杰。
我很听话,也没有怨言,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就像很久以前听见一个老奶奶给她的小孙女讲《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的童话。
所以我很珍惜,也很感激。
我对小杰很好,尽管小杰很皮。
小杰长牙的时候养母说所有的磨牙棒都没有我好,所以我的手指就是小杰最好的磨牙棒。
我一天天看着小杰长大,心也一天比一天充满了更多的希望和幸福。
我发誓,我是真心疼爱小杰的。
可是小杰慢慢地对我有了敌意,学会走路不久的小杰总是会用他胖嘟嘟的小手掐我的脸,我不敢喊叫,只能吸着凉气哄他松开。
小杰笑着松开了,却顺势揪住了我的小辫子,整个身子都悬挂在我的头发上。
我很想把辫子剪掉,剪得和男孩子一样短,那样小杰就再也不会吊在我的辫子上玩了。
可是养母说我的辫子是最安全的秋千,小杰不会受到伤害。所以我乖乖地继续留着辫子,再也没有剪过头发。
小杰长大了,他开始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向我砸石头,骂我“三只手”和“野孩子”。
小杰第一次用石头砸在我脑袋上的时候我哭了,鲜血顺在额头流进我的眼睛里,又疼又辣,我只看到满目的猩红,泪水更多了,和着血滑过脸庞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粉红色的暗影。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杰偷偷的趴在我的床头看我,目光里有害怕,还有纯净的泪珠。
我就很满足,费劲地把小杰抱到床上轻拍着他的背说:“小杰不难过,姐姐不疼。”
小杰突然用手抱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悄声说:“姐姐,我让爸爸和妈妈送你去上学。”
小杰跑回了他的房间,我却哭了。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上学,小杰五岁了,在学前班他是学习最好的孩子,他常常会在我接他回家的路上向我炫耀他新学的知识。
可是八岁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能上学,我知道,小杰是心疼我的,也是爱我的,他选择了这种方式向我道歉。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疼爱小杰。
小杰的哭闹很管用,养父母对小杰的溺爱是真诚的,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学校。
可是小杰依然会和其他孩子一起嘲笑我,辱骂我,用石头砸我,但我再也没有哭过,我知道,小杰是心疼我的。
我和小杰一样,是学校里最好的学生,甚至比小杰还要出色。因为我很听话,非常听话,很乖巧,很温顺,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我觉得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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