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了窗帘,打开了被我关得紧紧的阳台门。这时,夜晚的海风扑面而来,散发出一股微微发腥的凉爽气息。我只穿着短裤和短袜就踱到了阳台上,静静地站在栏杆前享受着美好的月色。天空中缀满了闪烁明亮的星辰,月光将她那迷人的梦幻光辉均匀地铺洒在黑暗的海面上,远处钻石顶熟睡着的身影几乎是暗不可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而又有些潮湿的海风。
“请原谅我不请自来。”这时从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我差一点儿就从阳台上倒折下去。
我顺着声音回过头去。在阳台内侧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国老头,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系着一条黑色的领带,手里还拿着一顶巴拿马帽。这时,他又开口说道:“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我一边向他走过去,一边暗暗地攥紧了双拳:“你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他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向我鞠了一躬,我上下打量着他,身高还不足五英尺。随后,他告诉我:“我一直在等着你醒过来。”
他的相貌十分地鲜明:突出的前额,稀薄的灰白色头发,鹰勾状的鼻子,铲形的下巴上的双唇紧紧地抿着。最有特色的是他那双小眼睛,明亮而又机敏,深陷在眼眶里,警觉地向四处打量着。在右眼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疤痕两边已经失去颜色的肌肉就像是一块贴上去的补丁一样扎眼。凭我的经验判断,那是一道很深的刀疤,不过他还很幸运,居然保住了那只右眼。
“你到底是谁?”我警惕地站在他的对面,仍然攥紧了两只拳头。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说:“高级警探陈·阿帕那。要看一下证件吗?”
我松开了紧攥的双拳,说道:“不用了。”然后又笑了笑,接着说道:“查理·陈是会悄悄溜进来而不吵醒我。不过,这么晚来,你有什么事吗?一定是什么特殊原因使得你采取了这样一种方式不约而来。”
他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地说:“迂回路线往往是到达正确地点的最佳路线。”
“谁说的?肯弗西斯吗?”肯弗西斯是查理·陈侦探小说中的一个主要人物。
他摇了摇头,“不。蒂尔·贝格斯。”
这个叫蒂尔·贝格斯的家伙又是谁呢?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实在是太不雅观了,于是说:“你不介意我回去穿上一条长裤吧?”
他点了点头,说:“请便。你不介意我吸烟吧?”
很快地,我们两个人就又坐在了阳台的藤椅上。在我们谈话时,他一直吸着烟,我总觉得他和小说里的查理·陈有些不太一样,后来才猛地记起小说中的查理·陈是一个矮胖子。也许陈·阿帕那和侦探故事中的那名主人公在其他地方很像吧。
“你的消息很灵通呀,阿帕那警探。”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和大名鼎鼎的卡莱斯·达伦律师一齐调查迈西一案吧。”
“是的。可我还没有开始调查呢……你怎么知道我是……”
他不等我说完,就回答了我的问题:“警察总监给我看了你的持枪许可证和侦探资格证。你本来是一名芝加哥警察?”
“是的。”我回答道,“不过现在我请了假全力协助达伦先生调查此案。我和达伦很早就认识了,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他说道:“黑勒先生,你根本就不老。要知道我已经干了三十七年的警察工作了。”
这话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他脸上的刀疤足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我将话题引入了正轨,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呢,阿帕那警探。”
他平静地说:“请叫我阿帕那或陈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兄弟警察。”
我也直率地告诉他:“就叫我内特好了。不过,陈,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在迈西这件案子里,你究竟站在哪一边呢?”
他抬起了眼睛,盯着我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情况了。对汤米·迈西、他的岳母和那两名水手来说,法律是明确的,他们所绑架的那个夏威夷人被他们亲手杀死了。”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隐约的怒气。
我说:“没这么简单……”
他叹了一口气说:“是的,一点儿也不简单。现在阴云笼罩着整个夏威夷岛,我们不知道政府是否会因此而剥夺我们的自治权。内特,所有的本地居民都担心我们来之不易的自治权会像肥皂泡一样地破裂。迈西一案的最终结果将会决定这一切……而所有这些人与法律的公正和司法的正义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不想就区域自治问题深谈下去,于是就转换了话题,“你对另一桩案子——阿拉莫纳案有什么看法吗?”
“这很难说。”
怎么在查理·陈的眼里也有破不了的案吗?我追问道:“为什么呢?”
陈慢慢地说着:“因为在我为之服务了三十七年的警队中出现了一些怪事,有的警官居然混淆黑白,结果毁损了警察局的声誉。”他停了一下,又说,“就拿迈克因托斯警官来说吧,他仅仅因为那五个男孩卷入了一起交通事件就逮捕了他们,这本身就够荒唐了。他居然还能够‘顺藤摸瓜’地调查出他们就是强奸泰拉的罪犯。为了收集证据,他还亲自开着那几个人的越野车去了犯罪现场,假造了车轮痕迹,还把这当作有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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