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痛苦往事,只需这一句话便可全部抹去,只当从未发生。这就是“乘以0”的意思吧。
我拉开窗帘想看看星星,谁料窗外已是一片明亮。现在已经七点了!还有一小时我就得出门上班了!!
你那里和日本的时差是三小时吧?现在,你都是八点左右去学校对吧。
希望今天对你来说也是快乐的一天。
小心身体。
又及:极乐鸟图案的邮票真美。想和你一起看的东西,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万里子(我投降了) 六月二十五日
■
亲爱的你:
一切安好?
我很想写下“我很好”这三个字。可这次的回信迟了一个月,作为赔罪,我想我还是得写下真相。其实,我得了疟疾。这种病在日本可能并不为人熟知。这是一种由蚊子传播的会致人高烧的疾病。在发着烧做着噩梦卧床不起的这段日子,我一直想着你。
是时候该和你聊聊那起事件了吗?
我一直以为,你会去阻止一树对康孝的欺侮,是源于你的正义感。你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那起事件是弱者间的相互伤害,结果酿成了悲剧。所以,我以为你并不在意。
我只是不想你再想起在火焰包围中的恐惧。仅此而已。
然而,当我知道你是因为对表姐的罪恶感而介入其中,当我想象着你是以怎样的心情进行调停时,我对自己自始至终的旁观者身份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我一直对自己说,康孝被一树揍是应该的。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因为我没有阻止的勇气。
也许,我仅仅凭借着救过你这一事实就将那时的罪恶感全部抹去了。就像再大的数字乘以0也得0一样。既然你说会接受我的罪过,那我就写下那天发生的事吧。
康孝侮辱的是一树的母亲。一树母亲有好几个情人,是靠着他们的钱把一树养大的。“你的东西都是你妈用身体换来的,那辆自行车也是。”
一树在自行车存车处揍了康孝。在你的阻止下,一树回去了。之后,我要康孝去向一树道歉:“一树动手固然不对,但原因在你。”可康孝的脸上却浮现出薄薄的笑意,说道:“被打了我才知道,那家伙果真是值得蔑视的人。”
自那之后,一树总是殴打康孝。表面上看起来,也许康孝是被欺负的一方。他完全不抵抗,也不擦拭流出来的鼻血。然而,先攻击的其实一直是他。和一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会小声地说些触怒一树的话。我曾对一树说,别理那家伙说什么。可是,对那种话,初中生是不可能做到置若罔闻的。
关于一树母亲的小道八卦,也从别的渠道传入我的耳朵。包括我母亲在内,邻居大婶们常在一起闲聊。有一天,我听到了意外的消息:撒钱养着一树母亲的就是康孝的父亲,康孝家两口子离婚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康孝和一树,都因为父母的错而互相伤害。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还没想出答案来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估计一树也到崩溃边缘了吧。他虽然一直看你不爽,却总会默默罢手,可那次竟在大家面前对你出言不逊。我本该有所注意的,却只是揪着他说道,要是他对你出手,我就绝不原谅他。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康孝也处在爆发的临界点了。
放在你自行车筐里的是康孝写的纸条。你母亲看见它放在你制服裙子的口袋里。我也看过:
“我决定同一树和好。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所以希望你也在场。请在傍晚六点来材科堆积场。”纸条上这么写着。你连家都没回,穿着制服就往材料堆积场去了。堆积场在我、一树和康孝家住的这个区里,和去你家的方向完全相反。我在家门口看见你骑着车往堆积场去,心想,那俩家伙又打起来了啊?可又觉得自己去了也是徒添无力感,便没想要追上你。
不过,为了确认你平安回来,我一直在家门口等着。一小时过去了,你的身影还没出现。回家的话你一定会经过这里。另外,我注意到了更严重的一点:一直以来都会有人陪你一起去现场,可今天只有你一人。
我赶到材料堆积场,寻找你、一树还有康孝。这时,一股焦味儿直冲我的鼻子。是从仓库那里飘来的。我连忙跑去,发现从仓库的窗户里正冒出滚滚浓烟。仓库前停着你的自行车。绕到门口一看,大门从外面拴上了。我心头一凉:“不会吧!”
从外面一打开大门,火焰就朝我袭来。被浓烟和热浪呛得模糊的视野里,我看见你倒在地上。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仓库,抱起你跑了出去。就在这时,里面燃着的木材一下子倒下来,堵住了入口。我抱着你跑去最近的一户人家,告诉他们材料堆积场发生了火灾,请那家人叫来了救护车。后来,仓库里的火烧到了堆在外面的木材上,最终变成了一场最近几年都没发生过的大火。附近的住户都跑来灭火。火被完全扑灭时已过了零点。在火灾的源头——那间仓库里,发现了一树的遗体。光靠看外表已经辨认不出是谁了,可是,我知道他是一树,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康孝的身影。
康孝的视线对上我的目光后,便立刻逃开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他。
第二天早晨,最早来到学校的教务主任发现了从学校教学楼跳下的康孝的遗体。虽然没找到遗书,但从你口袋里的纸条看来,可以肯定把你和一树叫去仓库的是康孝。纸条上的笔迹也是那家伙的。我把发现仓库冒烟的事、门从外面锁上的事、还有救你出来时候的事,都告诉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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