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之后,粟麦与吴尔坐在了维多利亚的茶餐厅里。
走进大厅,粟麦听到了飘来的古筝曲,是《秋水龙吟》。大厅里没有几个人,吴尔还是在问服务员要包厢。
粟麦小声道:“就在大厅里吧。”
吴尔没理会她,跟着服务员走进一个名叫水榭巴黎的小包间。这种包间是要收费的,每间最低消费不低于三百元,也就是说,吴尔今天在这里最低消费得三百元。三百元能让粟麦吃多少天的面包和快餐?还有,那是她几个月的房租埃粟麦有些心疼,所以脚步有些迟疑,迈进包厢门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吴尔对面。
刚才来包厢的路上经过一个拐角花池,粟麦看见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寒冷暗淡的水泥池子里弹奏古筝,一束绿色的镭射灯光打在她的肩上,一缕黑发垂在那里,被投影放大成一挂瀑布,流淌在她瘦削苍白的脸上,那张脸,与粟麦的面无表情有着惊人的相似。
有推食品车的过来送小吃。吴尔点了几样,有南瓜籽、葵花籽、开心果和一碟果脯。
接着,吴尔给自己要了一杯人参乌龙,给粟麦要了一杯珍珠奶茶。从头至尾,他都是一副霸气十足的施舍样子,也没征求过粟麦的意见。粟麦也不客气,赶紧跟服务员要了一份水饺。吴尔这时才开口说:“我点了元宵,今天是元宵节嘛。”
粟麦说:“谢谢。”
服务员问:“那水饺还要吗?”
粟麦说:“要。”
吴尔也说:“要吧。”
吴尔不知道粟麦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他只当像粟麦这样的女孩子最讲究的是情调、氛围和奢侈。
服务员走后,吴尔开始换了一副模样,他上来就把粟麦伸向果盘的手抓住,使劲往他怀里拽。粟麦也使了很大的劲一挣,结果把吴尔推倒在沙发上。吴尔坐起身后嘿嘿地笑着说:“没想到你的劲儿还挺大。”
粟麦说:“吃瓜子。”说着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吴尔的手中。
吴尔说:“说说你这些日子怎么老在教堂附近转悠?下午还险些撞上我的车?”吴尔想起白天在车里看见粟麦像一只丹顶鹤飘然而至,他心里一慌,差点就把她撞车轱辘下去了,这事故如果换成一个刚拿到驾照的人,肯定是一次铭心刻骨的经历。
粟麦吃了一些果脯,喝了半杯热奶下去后,脸色缓和了许多,她扬起脸,略略斜视着吴尔,说:“那你说说,像你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怎么也看上了教堂这个地方,老在这里转悠?”
吴尔听了粟麦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他说:“我看中了教堂旁边那块地,打算用它建几座高级住宅楼、健身会馆和游乐常”
“你是房地产开发商?”
“算是吧。”
“怎么算是?”
“我原来是做药品批发的,现在药品生意不好做了,想改行。”
“……”粟麦顿了顿,心想:他倒是挺直率的,做药品批发一定赚了很多黑心钱。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吧?怎么我每次去都看见你在那儿转悠?你是教徒吗?”
“不,我不是教徒。只是碰巧而已,我住在那附近。”
“那今天差点撞车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你倒在地上了,等我下车后却很快不见了你的人影,我当时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对了,你究竟受没受伤?”
“没什么大碍,手掌擦破点皮而已。”
“是吗?让我看看。”
吴尔又把身子抬起来,隔着桌子要抓粟麦的手。看来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做任何事都很决断。
粟麦没让他来抓,赶紧伸出手掌让他看。
“哦,当真擦伤了,那是水泥地,很硬的。”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粟麦抽回自己的手,没让他有进一步行动。
“我当时觉得你这人挺奇怪的,要是换一个人,肯定要骂人或要求索赔什么的,而你爬起来就走,而且很快走得无影无踪。这反倒让我很好奇,所以就上那一带找你了。”吴尔倒是一个爽快人,有啥说啥,不绕弯子。
吴尔接下来讲了一些生意上的见闻和经历,再往后谈到了家庭的基本情况,再往后就谈到了个人的“性”趣与爱好。基本上他就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话自说,粟麦只是微微笑着听,不时地“哦”一声,表示在认真地听。同时,她也在认真地吃。一大盘水饺上来几乎被她一个人吃了,再上来元宵,她就把它推给了吴尔。
听了一会儿,粟麦就把吴尔的大致情况弄清楚了。
20世纪80年代,连续5年以1号文件的形式出台的农村改革和发展的政策,使中国广大的农村渐渐走上了有计划发展商品经济的轨道,从而焕发出了无穷的活力。在“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强大政策力的驱使下,20岁的吴尔也搭上风驰电掣的改革战车,离开一个叫吴坪村的穷乡僻壤,来到号称“高速城市”的宝灵。城市的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一下子便吸引住吴尔的眼球,他决定就在这里立足扎根。
起初,他也像许多宝灵人那样背井离乡,出没于全国各地,左肩右肩挎满旅行包,上火车站兜售从当地小贩手中批来的扑克、皮带、匙扣、剃须刀、气体打火机和用宝灵地方口语报时的电子钟,但他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小打小闹,一心梦想着赚大钱,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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