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来临后,我就向藤田打声招呼走人吧。我这么想着,伴随着收录机里传来萨克斯风乐曲摇摆起身体。
然而后来,阿久津把还在睡梦中的我强行叫了起来。当然我是不需要睡眠的,所谓睡觉也不过就是躺着装装样子而已。但当阿久津拿―张充满愤怒与紧张的面孔对着我,摇晃着我的身体,要找“安静,别说话,先出去”的时候,我还是稍许吃了一惊。阿久津也不多解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拽出了屋子,乘上电梯,出了公寓。然后,他把我像塞行李一样塞进了副驾驶座,他自己则以一种悲壮得让人发笑的神情坐到了驾驶座上。他双手紧握方向盘,摆出一副逼自己下定决心的样子,说道:“出发!”
车轮摩擦着地面向前进。头灯照亮了倾盆而下的雨。“我问他要去哪儿”,同时瞄了一眼时钟:半夜1点,也就是我进行调查的最后一天。虽说报告已经交上去了,没必要慌张,可也没心思和阿久津一起驾车兜风。
阿久津的声音却相当亢奋,他说: “去栗木那儿!”
“栗木那儿?”
“去做了他。”阿久津的声音沙哑了。我看得出,其实他的心里正被恐怖所笼罩。
“去做了他?”
“听好,”阿久津说话的气势如决堤洪水般一发而不可收,“你听好,大叔,藤田老大处境不妙。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一切都是圈套,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我虽然早就察觉到了这一切,可还是一语不发听他说。
“但是,我忍不住了,我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藤田老大是不能输给那些毫无原则的家伙的,你说对吧?”
“你说的毫无原则的家伙也包括你吗?”
我的反问让阿久津一愣,在―瞬间里松开了油门,过了一会儿,他咬着牙承认: “是的,我也是。我是个白痴。我胆小怕事,只会盲目听从组织的命令。我实在是差劲,太差劲了!但是,现在还来得及!现在醒悟还来得及!你说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现在就去杀了栗木。只要赶在藤田老大前面杀掉栗木,那藤田老大就不会被牵连到了,是吧?”
为什么人类说什么话总希望得到他人的同意呢?
“只要我们抢先杀掉栗木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这一定是阿久津绞尽脑汁后所采取的行动,但这种被热血冲昏头的计划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我坐在副驾驶席上绑好安全带,眉头拧在了一起: “说什么我们、我们的,为什么把我也算进去啊?”这一点我首先就不同意。
9
阿久津毫不犹豫地径直驾车到了蕗田町,停在了那座高级公寓前,与上次一样,他依旧把车停在宽车道上。透过车窗,能看见深褐色的建筑物屹立在右手边的对面马路上,漆黑的雨夜,更是为它平添了一份不安稳的色彩。我看看阿久津,只见他沉默地握紧了方向盘,手上血管暴突。很显然,他是在同袭上心头的恐惧感作斗争,我猜,他的牙很快要格格打颤了。
“大叔,这个,拿好。”他从副驾驶座前的仪表盘里找出两把黑乎乎的手枪,一把递给我,一把自己握在手上,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鼓作气杀进去了。”
我不慌不忙地观察着手中的枪,和以前一样,在我眼里只是个粗制滥造的破玩意儿。
那就差不多上吧。我的手刚碰到车门,耳朵里却传来阿久津失态的尖叫声: “啊!”只见他两眼笔直地望着挡风玻璃,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借着没有熄灭的头灯,我看见几个男人走过来的身影。大约有5个,身披花哨的西装、表情狰狞。他们没有打伞,在雨中大步朝我们逼近。他们的双手低调地垂在身侧,但很明显,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枪。
“这是¨…”阿久津张大着嘴,想必脑中一片罕白,因为他既没有飞身出车对着他们一通扫射,也没有自暴自弃地踩下油门夺路而逃。他只是呆若木鸡。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身边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那些男人拿着大石头以及金属对准车窗就是一阵猛砸,终于,阿久津不堪忍受,打开了车门。
凶神恶煞的男人很快就把我跟阿久津拖出车外,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你们上次也来过这里吧?”、“开这么好的车,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快说,你们是哪儿的!”、 “啊,你不是藤田那家伙的小弟吗?举缉正好,快把他带走!”、“快带他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伏,吵闹不堪。而我们就这么被拽着横穿过双车道的马路,进了那所公寓。
10
我第一次尝到了被人类抓住、并被绑在椅子上的滋味。
在一间宽敞的、貌似会客室的房间里,我被他们用胶带一圈圈地捆绑在木椅子上,在我的身旁,坐着同样造型的阿久津。
夜应该已经很深了,明晃晃的日光灯却照得室内很明亮。
墙上挂着一幅用毛笔书写的汉字书法挂轴。墙壁也好,桌椅也罢,都凸现着木材的天然之美,整间房子洋溢着传统的风趣。就在这别致静谧的氛围中,却偏偏杵着好几个黑道分子。
阿久津口中流着血,耷拉着脑袋;他鼻青眼肿,呼吸急促。
“喂,叫你把藤田叫来。”光头男站在阿久津面前,把玩着一根手杖似的东西:之前他用那玩意儿揍了好多次阿久津,连我的身体上都挨了22下。但阿久津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 “休想我会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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