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令田真真歌舞助兴,却见那田真真嫣然一笑,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千娇百媚。苏公偷眼窥视,只见众人皆望那田真真,或色眼迷迷、或如痴如醉。惟有董济世、无心禅师、魏之郎不以为然。项笑冠只是埋头饮酒,面若冰霜,似甚不快。看到兴头,王敦拍手叫绝。众人亦拊掌附和。
那田真真舞姿甚为妖媚,与其它优伶歌妓大不相同。不觉间,苏公直勾勾望着那田真真,竟自呆了。酒肉歌舞间,座上却有一人,斜眼偷窥苏公,嘴角一丝冷笑,隐含几分诡秘。
一曲舞终,田真真娇喘吁吁,袅袅近得苏公面前,取过酒来,斟满两杯,一杯敬与苏公,微启朱唇,娇滴滴道:“早闻学士大人乃性情中人,小女子只恨无缘相识,今日一见,果如其言。小女子且借花献佛,敬大人一杯。”言罢,双手捧杯敬与苏公。苏公伸手来接,却见田真真面若桃花,一泓秋水,竟似有万般魅力,又闻得一缕异香袭来,沁人心脾。
苏公不禁心猿意马,急忙笑道:“小姐美意岂可唐突,苏某且饮这杯。”二人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众人皆笑。田真真饮罢,媚眼微微一眨,似是暗示甚么,却扭身而去。苏公暗自欣喜。
田真真又起舞姿,众人早有六七分醉意,你一言我一语,满脑美酒佳人。王敦分外高兴,不由多饮了几杯,终不胜酒力,竟自醉倒。仆从扶将入阁室休憩。众官吏皆来敬酒,苏公素来善饮,一一应了。那杭州名医董济世近得前来,笑道:“苏大人,别来无恙。今日重逢西子阁,董某甚为欣慰。此杯薄酒,乃董某为杭州百姓敬与大人。大人于杭州之功德,即便千百年亦不可泯灭。”苏公急忙道:“惭愧惭愧。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乃为官者之本职,何来功德之说?倒是董先生悬壶济世,救治百姓,乃千年功德也。”董济世道:“大人过誉也。为医者,救治百姓,乃做人之本分也。何来功德之言?倒是苏大人创建的安乐坊,收纳穷苦病众,施药发粥,功德无量呀。”苏公闻听,抚须而笑。
二人饮尽,董济世正欲回席位,苏公忽一把扯住,低声道:“苏某有一事不明,请先生指点。”董济世道:“大人只管道来。”苏公低声道:“昨日府衙中苏某见得黄夫人,似身染风寒之疾。一问王大人,方知夫人乃是去年冬日偶感风寒,曾请得先生医治。可有此事?”董济世疑惑道:“正是。”苏公低声道:“风寒小恙,先生本当手到擒来。可今已开春,夫人却迟迟未得痊愈,不知何故?”董济世似有顾忌,思忖道:“黄夫人本是体弱之人,其风寒表散未尽,而后复发,故此久久未愈。董某已嘱咐夫人,当注重身体,细细调理。”
苏公微微一笑,低声道:“先生怎的诳我?”董济世道:“大人言重矣。董某怎敢欺蒙大人?”苏公低声道:“黄夫人之疾已入膏肓,先生怎言是风寒小恙?”董济世惊道:“大人怎知?”苏公低声道:“初见黄夫人,面有倦色,嘴唇干渴,六脉浮数,举手抬足,似隐隐作痛,当是痈疾在身。但凡人之气血,日夜不息。若气血衰之,则生淤壅,渐而凝滞。其形漫肿无头,皮色不变,所发毋论穴道,全身可生。此疾多生于体弱之人、辛劳之辈。若中风邪,发散未尽,或欲后阴虚,外寒所侵;或恼怒伤肝,郁结伤脾,荣气不从,逆于肉内;或产后恶露未尽,流缩经络。此般种种,皆可成斯疾。此疾初起,当宜和解之。若任其生存,则成大患,恐殃及性命。”
☆、第三章 隔墙有耳(2)
董济世惊叹道:“董某忘却大人亦通医道,实不敢欺瞒大人,只是黄夫人之疾甚为隐讳,不便道明。目今之法,只可清肝解郁、益气养荣,再加清心静养、服药调理,尚可苟延岁月。若告知王大人,则恐引起惊恐,触发患体,反坏大事,故以风寒搪塞之。董某又遣派一名女弟子,每日探视,精心护理,静观其变。”
苏公笑道:“先生何时收得女弟子?可喜可贺。”董济世叹道:“我杭州城中,女儿学医者前所未有。其中缘由,一者,医家多传男不传女;二者,女儿家学医甚难,有悟性者鲜也。今这女弟子,却是难得之医才,董某思量城中妇人多疾病,若有女医,亦是一桩好事,故破例收下他来。”苏公叹道:“先生果是医家仁者也。”董济世客气谢过,回得原位。
商贾梁先达、魏之郎也来敬酒。梁先达乃是杭州千丝斋掌柜,与苏公素有往来,今日一见,自然话多。那魏之郎乃是青州行商,贩些茶叶、瓷器、鹅毛扇等,本在苏州买卖,约一年前来得杭州,为人豪爽仗义,好广交朋友。三人先饮了酒,而后客气寒暄一番,苏公本欲想问魏之郎昨夜可曾抓得小贼,寻回失物,转念一想,似觉不妥,忍回疑问。一番言语之后,梁、魏二人回位。
那无心禅师起身过来,施礼道:“家师问大人好。”苏公诧异,道:“敢问尊师法号?”无心禅师道:“灵隐道通。”苏公惊喜,道:“长老如何?可新有佳句否?他怎得到天竺寺去了?”原来灵隐寺道通禅师乃是得道高僧,长于诗画,昔日与苏公素有往来。苏公亦曾有诗赠与他,其中有云:”语带烟霞从古少,气含蔬笋到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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