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俯身勘验尸首,亦是中毒身亡,其症状与王三一般无二。王敦满面怒色,令一名家人速去唤仵作捕快来,又道:“你等且四下搜索,却不知他自何处逃脱出门?”不多时,王小乙来报,原来那妇人乃是自后门逃脱。苏公思忖,道:“这妇人半夜行走,必不甚远,可着人四下打探。”王敦点头,遂令王小乙引两三名得力家丁,查寻妇人下落。又传唤左右邻里来问。原来,那樊阿犬为人凶狠,那街坊邻里多惧怕于他,无甚往来,故多不知情。问及神秘妇人,街坊邻里又道,樊阿犬虽无浑家,却喜好女色,日常以肉、钱勾引市井妇人,故暗中多有妇人来往。王敦询问妇人名姓,众街坊唯恐招致是非,皆不敢言。
不多时,捕头、仵作匆匆而至。王敦令他等料理此事,自与苏公等出了樊家。苏公问道:“却不知这樊阿犬与王三有甚来往?”有家丁道:“樊阿犬是个市井屠夫,杀猪宰羊,常入府送肉,与府中家人皆熟,因肉钱账目与王三多有往来。那王三又常来与樊阿犬饮酒吃肉,二人颇为密切。”苏公道:“原来如此。”王敦骂骂咧咧,只道:“今日甚是晦气。”苏公道:“一早竟连生两桩命案,关键便是那神秘妇人。只不过这妇人为何杀人灭口?想必亦是受人驱使。若有迟缓,这妇人亦恐如王三、樊阿犬一般下场了。”王敦道:“苏兄所言甚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乃是贼人一贯行径。”
回得府衙,有家人呈来钥匙十余把,又有包袱一个,甚是沉重,只道是在王三床头被褥下寻得。因王三是府衙管家,掌管府内众多门锁,故此多有钥匙。王敦且将钥匙收入袖中。苏公忽道:“此中可有大人书房钥匙?”王敦一愣,正欲言否,转念想来,苏公之言不无道理,遂又摸将出来,见得第一把钥匙,不由大吃一惊,竟果真是书房钥匙!大怒道:“好个腌脏奴才。盗贼原来是他。”苏公似有所思,将那包袱摊开,却见五锭元宝。王敦又惊又气,恨恨道:“他一个管家怎有这多银两?必是用那公文换得。恁的该杀!”苏公笑道:“钱财美女,这世间又有几人不曾动心?他今已丧命,大人便休要怪他了。”
正恼怒间,府衙班头蓝恬急急求见,王敦闻听,嘀嘀咕咕,甚是不快。不多时,蓝恬来得客堂,见过王敦、苏公,道:“大人,方才有街坊来报,只道多儿街又发生了一桩命案,一个泼皮无端被杀于家中。”王敦大怒,叱责蓝恬办案不力,蓝恬不知来由,只得垂首不语。王敦骂罢,收去怒容,道:“烦劳苏兄与敦同往。”苏公点头。蓝恬引王敦、苏公行过数条街巷,来得一街头,见得数十人围聚一户门前,窃窃私语。蓝恬指点道:“便是那户人家。”
苏公见得,不由一惊:正是昨日自梦乡斋回见得众人围堵追债那胡寿儿家!
众街坊邻里见得知州大人到得,急忙闪开一条道来。王敦、苏公入得宅院,却见宅院内凌乱不堪,墙角堆放些破烂物什。有公差指引道:“死者胡寿儿,乃是一个市井泼皮,尸首便在房中。”王敦问道:“何人发现尸首?”公差道:“乃是死者本家叔叔。”王敦道:“且唤来一问。”公差出得院门,高声呼唤,那胡寿儿叔叔战战兢兢入得院来,见过王敦,道:“小人胡月古,乃是亡者叔叔。”
原来这胡月古恰逢路过侄儿家门,见得大门虚掩,便进得院来,呼唤侄儿,未闻动静,不由好奇,入得房来,无有踪影,四下找寻个遍,不见其人,甚是诧异,嘀咕道:“既无人在,怎的未见锁门?”又寻思道:“莫非在茅坑拉屎不成?”至后墙近得茅房,轻声唤道:“寿儿可在?”未有人语,胡月古忽觉内急,欲入厕便溺,拉开茅房板门,闻得一股粪臭,抬足便进得茅房,不想一脚踩得一个软物,不觉一惊,低头细看,却是一只手,循手看去,却见一人,半截已入茅坑中,一颗头颅软巴巴倚在茅坑塔板上!胡月古看得清楚,正是侄儿胡寿儿,唬得半死,踉跄逃出茅房,跌跌撞撞出得院来,高声呼唤:”死人了,死人了。”众街坊邻里闻得,过来询问:”何人死了?”胡月古只道侄儿胡寿儿无端死在茅坑之中。有街坊道:“昨日见得赌坊高隶纠集一伙泼皮无赖上门追债,叫嚣杀人,定是他等所为。”胡老汉遂央求街坊前去报官。
王敦听罢,勃然大怒,道:“即便欠得几贯铜钱,那赌坊怎可因此杀人害命?”遂令捕头蓝恬引一干公差将那赌坊主儿高隶拘来。苏公入得房来,却见房中甚是邋遢,不堪抬足,弥漫着一股臭味。王敦捂鼻道:“如此恶臭,岂是人居之所?”急忙退身出来,方才大口喘气。苏公留意房中物什,零乱不堪。
穿堂至后墙茅房,王敦令两名公差将胡寿儿尸首拖将出来,丢在一旁,将水泼淋尸首,冲洗干净,顿时满院粪水,甚是恶臭。王敦退避一旁,仵作、苏公近得前去,蹲身尸首旁,仵作剥去尸首衣服,细细勘验。仵作道:“大人且看尸首皮之软硬、肉色深浅,估摸已经死有两日了。”苏公思忖道:“如此推算,便是前日。”那胡寿儿浑身上下惟脖颈处横着一处伤口,深约一寸,早已割断颈部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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