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冷笑道:“莫非蔡大人不信?”蔡真卿冷笑道:“你又想诱骗蔡某不成?”苏公叹道:“苏某说真的,你却不信了。”遂令人召来那命大的厨子。厨子借着火光,指着蔡真卿,恨恨道:“便是这厮,自己做人肉菜,又威逼小人做人肉宴。”蔡真卿惶恐不已,浑身忍不住哆嗦颤栗。
徐君猷压住满腔怒火,道:“蔡真卿,你何曾是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狼!待天明,徐某要在城头设堂,令黄州百姓来审你。”遂下令四门张榜告示,午牌时分东城门审理孩童失踪之案。
黄州孩童失踪案一时轰动黄州城并诸县,此案审罢,愤怒百姓几将撕碎蔡真卿,幸得马踏月引兵相阻,蔡真卿暂保性命,但混乱之中,失去双耳并数根手指,其状甚惨。一时间,但凡黄州城并诸县蔡真卿之诗词书画悉数焚烧,毁于一旦。
徐君猷甚是愤怒,将《柳下抚琴图》付之一炬,待到苏公阻拦,画卷早已成了灰烬。苏公叹息不已:昔日蔡真卿,宛若晨星,市井疯狂追捧,我等端的是盲翁扪籥;今日事败,竟如丧家之犬,人人厌恶,便是其锦囊玉轴也不能幸免,可谓恨乌及屋。
徐君猷叠成呈状,报知京城。两个月后,徐君猷接得朝廷故牒,遂张榜告示,三日后将蔡真卿押赴东城门,午时三刻问斩。
当日,黄州百姓蜂拥而至,城下人潮涌动,挨肩叠背,何止万千。待将蔡真卿押上城头,百姓怒骂声四起,宛如惊雷。午时三刻将至,追魂炮响起。苏公黯然而退,挤出人群,忽闻得百姓猛然欢呼雷动。苏公料想:蔡真卿已人头落地了。
苏公幽然叹息一声,不想自前方拐角忽然冲出一人,不由大惊失色。幸得苏仁眼急手快,一把拉开苏公。苏公惊魂未定,回身看去,却原来是个妇人,又仔细一看,分明是那疯癫的艾氏。
那妇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怀中抱着一个烂枕心,黑兮兮甚是肮脏。那妇人满目警惕戒备的瞥望了苏公几眼,将黑枕心贴在面颊,用手轻拍着,柔声呵护道:“花才哦,花才哦,你睡了哟,哦哦哦。”
苏公望着那疯妇人欣慰而充满母爱的笑脸,不由潸然泪下……
〈本卷完〉
☆、第一章 无头尸首(1)
山村五绝
苏东坡
竹篱茆屋趁溪斜,春入山村处处花。无象太平还有象,孤烟起处是人家。
烟雨濛濛鸡犬声,有生何处不安生。但教黄犊无人佩,布谷何劳也劝耕。
老翁七十自腰镰,惭愧春山笋蕨甜。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
杖黎裹饭去匆匆,过眼青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窃禄忘归我自羞,丰年底事汝忧愁。不须更待飞鸯堕,方念平生马少游。
宋元丰三年九某日,苏仁到城中盐商铺买回来一袋盐,苏夫人王氏炒菜之时方才发现苏仁买回来的是粗盐。苏公来问苏仁,苏仁叹道:“只因近来盐又涨价,跑了多家店铺,最便宜的只有这等盐了,其次是细盐中混有粗盐。”因着苏公遭贬谪,俸禄不足,家境颇为困匮,也只好将就些个了。
又一日,苏公、苏迈、苏仁等正在坡上菜圃挥锄翻土,忽闻听得坡下有人高声叫喊“苏大人”,苏公寻声望去,却见一人上得坡来,苏迈眼尖,早辨认出来人是徐君猷的心腹管家徐溜。苏仁笑道:“不定是徐大人请老爷去赴宴呢。”苏公反问道:“何以见得?”苏仁笑道:“此刻约莫辰巳时分,徐管家便已经到了,且行色匆匆,言语中杂有焦急,分明是受太守大人台旨而来。”
苏公淡然一笑,将锄头放在茅草棚内,又舀水洗手。徐溜近得前来,稍作喘息,道:“苏大人,我家老爷恳请大人前往城北一遭。”苏公不免诧异,问道:“敢问徐爷,徐大人唤苏某往城北何干?”徐溜道:“今日一早,那城北河下发现了一具无头尸首。”苏仁惊道:“无头尸首?”徐溜连连点头,道:“我家老爷接得乡民首告,便引人前往勘验尸首,小人跟随前去,见得那具男尸,唬了一跳,竟被生生剁去了脑袋,兀自可怕。我家老爷说此案甚是恶劣,恳请苏大人前去协助,故而遣派小的来请大人。”苏公忙令苏仁也收了农具,主仆二人随徐溜往黄州城而去。
一路无话,行至城北门,徐溜指着前方道:“便在那河旁。”依河岸前行,约莫两里远,见得一片树林,四下早聚集有三四十人,河道有捕快把守,捕头是颜未、陆忍。徐溜快步前去禀报,徐君猷闻讯,急忙来迎。二人见面,拱手施礼。
徐君猷引苏公近得河边,一具尸首摆放在河岸的草丛中,果真无有头颅!徐君猷叹道:“我已令他等四下找寻头颅,可惜无有踪影。我估摸着或是顺水流下去入了长江;也可能是被野狗之类叼去吃了。”苏公微微点头,俯身察看尸首脖颈断处。
一旁的仵作见状,道:“凶器当是菜刀、柴刀之类利器,凶手挥砍数刀,方才剁断了头颅,故而断处参差不齐;尸身多淤痕,想必死前受过棒打脚踢。”徐君猷叹道:“这凶手好生凶恶,下手兀自狠毒,竟还要取其首级。”苏公又细细察看尸首左右手臂甚是粗壮,手掌多是手茧。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