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一愣,疑惑道:“官商勾结便有如猫鼠一身,东坡只是不知,李大人何来如此感叹?”李廉正苦笑一声,端起了茶碗,轻轻饮了一口,放下茶碗,幽然道:“苏大人是何等聪明之人,此事还须廉正明说不成?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呀。”
苏公惊讶不已,李廉正之言分明隐含某种苦衷,也就是说,黄州的盐业与官府有莫大的干系,其中情形竟然使得提举常平盐茶司也无可奈何、望洋而叹!
苏公也叹了一口气,道:“城北河中无头尸首一案,东坡估摸死者端是个肩扛背负的苦力人,又因其鞋内有一些粗盐粒子,遮莫是为盐商做事的。”李廉正点点头,道:“苏兄自来黄州,断了多桩奇案,廉正甚是钦佩。城北河一案,廉政也知晓一二,估摸与城北河上游的埠头有关系,那里有多家商贾库房。”
苏公点点头,道:“东坡也如此认为,此番来见李大人,便是想请李大人助一臂之力。”李廉正忙道:“苏兄言重了。廉正常深夜冥思,为官者,当如何?尸居余气、惊肉生髀、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还是惊天动地、无愧于心?苏兄身遭贬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中时时挂念百姓。苏兄之才德,驰声走誉、声实俱扬,廉正敬仰久矣。但有用得廉正之处,廉正自当鼎力相助。”
苏公急忙谢过,遂与李廉正商议找寻查探盐商事宜。闲言少叙,李廉正、苏公主仆一行数人,出了北城门,依河而行,走了数里,果然见得一处埠头,埠头边兀自停靠着三艘货舟,埠头岸上有数处屋舍,临河边有一处高挑旗幌的两层茶酒楼,又有不少走卒、贩客、力夫在歇息。
李廉正、苏公等人进得茶酒楼,酒楼内集有二三十人,喝茶饮酒、猜拳博钱,又有两个妖艳的女子与众人调笑弄情。临窗的桌边坐着四人,三个彪形大汉与一个单瘦的先生,满脸横肉,正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李廉正、苏公等人进得门来,那四人瞥望了几眼,凑头言语着,那单瘦先生急忙低下头去。
酒保小二望见李廉正、苏公等人,认做客商,急忙引李廉正、苏公等人上得二楼临窗坐下,满脸堆笑道:“诸位客爷,喝茶还是喝酒?”李廉正摸出两钱碎银,置于桌上,道:“你看这碎银酒上菜茶吧。”酒保笑着拿过碎银,正待下去。苏公唤住酒保,道:“烦劳小二哥找个挑夫上来。”酒保唯喏,转身去了。
不多时,酒保端着酒菜上来,又领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挑夫。苏公唤挑夫过来坐下,挑夫有些惶恐,不敢坐下。李廉正摸出两百文铜钱,道:“我等只问你些事情,此是工钱。”那挑夫见有这般好事,憨笑着点头。苏公问道:“借问老兄,此处可有盐库?”那挑夫迟疑片刻,点点头。苏公问道:“不知盐库大掌柜是何许人?”那挑夫道:“大掌柜唤做王洞季。”苏公瞥了李廉正一眼,李廉正微微点头,言下之意是知道此人。
苏公又问道:“老兄可知,你等挑夫中,可有人左足有六个趾头?”那挑夫诧异的看着苏公,迟疑道:“这位老爷在找常佑?”苏公捻须点头,道:“他现在何处?”那挑夫摇头道:“这两日不曾见得他来,想必是回家去了。”苏公问道:“这常佑家在何处?”那挑夫思忖道:“好像是在城东南五十里的黄袍岭。听说他家穷得很,父母老婆都患病在床。”苏公点点头,问道:“他平日里住在何处?”那挑夫道:“就在埠头的茅棚,那里常住着二三十个人。”苏公谢过那挑夫。李廉正示意那挑夫拿钱,那挑夫拿过铜钱,道声谢,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李廉正、苏公等人喝了酒茶,出了茶酒楼,问明王洞季老爷库房所在,径直而去。但见一处大院子,墙头高建,独余一张大门,大门口有一张桌、一把竹椅,竹椅上坐有一人,那人手握一把茶壶,桌上摆有账本、笔墨。又有四五名肩夫背着麻袋装上一辆马车,每上一袋,那喝茶的男子便拾笔记账。
苏公知是食盐,故意嘀咕道:“这装运的是甚物?”遂近前去看。那记账先生见得苏公近前,狐疑不已,不由厉声呵斥道:“你这厮,在此看甚?且闪一旁去。”李廉正闻听,不由一愣,正待发怒。苏公拱手笑道:“这位爷,我等是过路之人,一时口渴,想讨口水喝。”那记账先生冷笑一声,指着前方道:“那方有口井,任你等喝去。”苏公道谢。
☆、第二章 埠头盐库(2)
李廉正焉肯死心,兀自探头张望,欲看个究竟。那厢记账先生见状,甚是恼怒,喝道:“你这撮鸟,叫你滚开,兀自在此鬼祟。”李廉正身为提举常平盐茶司,何尝受过如此怨气,怒道:“怎生看不得?我偏要看他则个。”那记账先生怒道:“你这厮叵耐不想活了?”霍的站立起来,冲将上前,右手一把揪住李廉正衣裳。那厢苏仁见势不妙,早冲上前来,抓住那厮手腕,反手一拧,痛得那厮哇哇大叫,松手放了李廉正。
李廉正惊魂未定,稍稍整理衣裳。苏仁松手放了那厮,那厮左手托右手,龇牙咧嘴,恶狠狠叫嚷着。俄而,自院内冲出两条大汉,满面横肉,气势汹汹。当先一条大汗手中兀自拿着一把酒壶,满嘴酒气,凶道:“何人敢在此撒野?”那记账先生满脸怒气,手指李廉正。那凶汉冲上前来,怒道:“你等是什么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恁的不知死活。”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