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问道:“十三日,严押司可在家中?”严峡点头,道:“那日我儿未去县衙,整日在那阁楼之上搬晒书籍。”苏公诧异,问道:“搬晒书籍?”严峡笑道:“想是书籍受潮生霉,故而搬至阁楼上晒晒。”苏公笑道:“严押司乃是惜书之人。”有乡人笑道:“小人午后还见得严押司亦曾晾晒那大红被褥。”众人皆笑。
正在此刻,门外进来一汉子,缩头缩脑,望见焦无泥,急忙上前,耳语几句,焦无泥遂引那汉子至徐君猷面前,那汉子急忙施礼。焦无泥道:“大人,此乃是本庄屠夫严秦,他道有事禀报大人。”徐君猷点头,道:“你且道来。”那屠夫严秦道:“适才小人闻听曾师傅死了,甚是惊奇。前几日,那曾师傅还到得小人摊铺,买得两斤肉。”
☆、第三章 书室飘香(3)
徐君猷一喜,问道:“你且细细回想,究竟哪日?”那屠夫严秦思忖道:“端是十三日。”苏公问道:“你可曾记得清楚?”那屠夫严秦连连点头,甚是肯定,道:“那日小人儿子生日,待曾师傅买去两斤,小人兀自留得两斤肉,便收摊了。”苏公问道:“曾游买肉之时,是何时辰?”屠夫严秦回想道:“遮莫快近午时了。”苏公问道:“那曾游可常来买肉?”屠夫严秦连连摇头,道:“曾师傅甚少买肉。那日一买便是两斤,小人诧异,问他何事。他道家中来了客人。”
徐君猷一震,忙问道:“他可曾说及此人是谁?”屠夫严秦摇头道:“小人未曾追问。”苏公拈须思忖,心中暗道:曾游买肉待客,此客自是外来人,除却杜攀,还有何人?
约莫一个时辰,蕲春县令谭百丈引一干官吏衙役匆匆赶来。徐君猷令众人退下,谭百丈上前拜见徐君猷,道:“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徐君猷淡然一笑,道:“本府见县令事务繁忙,不便惊扰,故此悄然来访。不想方到此处,便闻报命案。适才,本府与苏大人已至现场查勘。烦劳谭大人遣仵作前去勘验尸首。”谭百丈唯喏,令班头与仵作去了。
苏公见得杜、严二押司立在后侧,遂把眼示徐君猷。徐君猷心领神会,问道:“杜押司,十三日那天,你曾到得石马庄,不知所为何事?”那厢杜攀道:“回禀大人,那日小人因私事来得。”徐君猷问道:“不知去的哪家?”杜攀吱唔道:“乃是曾游先生家。”众人闻听,皆惊讶不已。严窦惊诧道:“杜兄何故去他家,曾游先生便是那日死去的。”徐君猷冷笑道:“大胆杜攀,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杜攀惊恐不已,跪倒在地,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小人绝非害人之辈。”那厢谭百丈拱手道:“杜攀为人本分,其与那曾游素无瓜葛,怎会无端害他?望大人明察。”
徐君猷冷笑道:“既无瓜葛,你往曾家,所为何事?”杜攀叹息道:“大人今既问起,小人亦不隐瞒。此事言来话长,乃是小人父辈之事了。三十年前,小人之父与曾游之父本是同窗好友,交情甚厚。那曾游父亲家中富有,又颇有才学,一心谋求功名,那年前往京城赶考,临行之前,将一百两金子托与家父保管。”众人闻听,颇为惊诧。
徐君猷诧异道:“他为何要将一百两金子交与你父保管?”杜攀叹息道:“那曾游之父兄弟三人,其父乃是长兄,为人规矩安分,可惜那两个兄弟甚是奸诈险恶,自分得家业之后,不消多时便挥霍败尽,早已觊觎兄长家业。曾游之父早有顾忌,恐其赴京赶考之后,兄弟于家中弱妻幼子不利,故而变卖家业,将金子托与家父保管。”
众人闻听,嗟叹不已,只道兄弟如手足,今却如此相残。杜攀又道:“曾游赴京赶考之后,其弟二人果然下手,不料兄长家财已尽,只当是兄长抛妻弃子,卷财远走高飞了,只得作罢。不想曾游之父竟一去不回,生死不明。家父等候三年,甚是焦急,竟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家父临死之前,已然昏迷多日,竟未将此事告知家母。此桩秘密自此便无人知晓,我两家自此便无有来往了。”
徐君猷嗟叹不已,遂追问道:“后来如何?”杜攀叹道:“前些时日,小人家欲盖新房,拆除旧居室之时,自室中墙壁中发觉一匣,其中有家父文书并金子一百两。小人一家方知此事。”
苏公奇道:“十三日那天,你提着一个包袱,莫不是前来还金子与曾游?”杜攀点头道:“正是。小人家人商议,此金子乃是曾家之物,应当物归原主。小人本欲请曾游至家中,当面奉还。后思忖此物甚是贵重,恐被歹人察觉,招惹祸事。小人便亲自至石马庄,奉还金子。”众人听罢,皆惊叹不已。
苏公暗自感叹,心中暗道:若杜攀所言属实,则真君子也。捧百两黄金而不动心者,少有人也。三十年前之秘事,早已无人知晓,杜攀便是占为己有,何人知晓?今之世人,多唯利是图,见得银子,便忘却恩情友情,兄弟姊妹亦不相让,或拳脚相加,或生死相搏。亦有所谓朋友者,借他人钱财,甜言蜜语,无限情深,待钱到手,便杳无音讯,往往撒赖不还,反恶言相加,令人心寒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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