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刻,只见得一个穷酸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急走了进来,询问那妇人道:“你这可有《太白酒事》一书?”那妇人瞟了书生一眼,稍加思索道:“似有这书。你且进去找找。”那中年男子闻听,拿起一卷书扬了扬,笑道:“便在这里。”那书生急忙快步过去,接过那中年男子递过来的那卷书,急急看那封面,果然是《太白酒事》。那中年男子抚须笑道:“这书写得颇有些意味,文采焕发,流风馀韵,令我不由思索起诗仙太白豪迈潇洒、斗酒诗篇来。只是不知这著书者葛中区是何许人?”
那书生约莫三十二三岁,文质彬彬,面容单瘦白净,身着一件旧蓝袍,十指修长,那右手衣袖兀自沾了些墨迹。那书生丝毫不理会那中年男子,急急翻了一页,顿时脸色铁青,口唇哆嗦,持书的双手竟忍不住颤抖起来。又急急翻了数页,不待看罢,那书生早已满脸怒气,双目圆睁,似要吃人一般。
那中年男子抬眼见得书生这般情形,颇感诧异,正要问他何故。却见那书生抓着书卷,忽转身冲到柜台那胖妇人面前。那胖妇人急忙笑脸相迎,伸手来接书卷,想看那书卷价目。不想那书生忽然将书卷往柜台上狠狠一摔,怒喝一声:“叫葛中区那厮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宛如惊雷,把那胖妇人吓得半死,便是书铺内的书客都吓了一跳。众人不知何事,纷纷来看,那书生复又抓起书卷,一手指着那胖妇人,一手冲着门帘,厉声怒道:“葛中区,你这长颈鸟喙的小人,给我滚出来!”
好一番时刻,那胖妇人方才回过神来,竟也不甘示弱,跳将起来,破口大骂,口沫四溅,言语甚是难听。一番泼妇骂街,竟反骂得那书生顿口无言,将脸涨得发紫。待那妇人口干舌噪,停歇下来,望着那愤怒又沮丧的书生,颇有些得意。
众人不知何事,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那书生气恼至极,忽然自腰间抽出一把锋利尖刀,猛一挥,砍在那柜台上,唬得那胖妇人厉声惊叫,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那书生挥舞着尖刀,怒道:“葛中区,你这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那胖妇人吓得连滚带爬逃进了后屋。众人见得这般情形,唯恐惹祸上身,纷纷溜出二岭斋。其中兀自有几人,顺手牵羊摸走了心仪的书卷。唯独余下那中年男子站立一旁,冷眼旁观。
不多时,自后屋出来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约莫四十岁,身着一件青色广袖袍,头带高装巾,精瘦长脸,双目外凸,留三撇稀落长须,面含微笑,笑容之间隐含一丝狡诈。其后两人,身强体壮,面容凶恶,颇为彪悍,手中兀自拿着木棒。那人掀帘出来,笑呵呵道:“不知是哪位寻我葛某?”眼光却落在那书生脸上,宛然两道寒光。
那书生将尖刀指着葛中区,怒道:“葛中区,你这厮好生卑鄙无耻!”那葛中区依然面带笑容,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花冕花相公,多日不见,花相公近来可好?”
那花冕呸了一口唾沫,抓过柜台上的《太白酒事》,抛在地上,怒道:“我来问你,这是何故?”那葛中区笑容顿失,满面诧异,反问道:“花相公莫不是要买这书?大可不必了,凭你我的交情,葛某送你一卷便是。”
那花冕闻听,勃然大怒,上前几步。那葛中区惊恐不已,急忙后退。那两名壮汉抡起木棒,拦在前方。双方虎视眈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若双方果真动起手来,那书生花冕必然吃亏。
☆、第一章 太白酒事(2)
二岭斋外早已围聚了众多旁观好事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只等待双方打将起来。正在这紧要关头,只见得那中年男子闪身上前,拦在双方之间,道:“且慢动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事好好商议,何至如此?”
那葛中区见状,急忙道:“这位员外,快且躲闪一旁,恐那厮撒起疯癫来,尖刀无眼,恐无端伤着了员外爷。”那花冕退后两步,怒道:“葛中区,你遁名改作,将我所著的书署了你的名字,端的不知羞耻。”
那葛中区闻听,面有愠色,正气道:“花相公,亏你也是读书之人,怎的这般信口雌黄?葛某不过请你校对抄录一番,怎的就无端端的变成了你所著的书?我账房箱匣中,兀自有你的工钱领支凭据,黑纸白字,真凭实证!读书之人,不可无耻到这般地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你楞眉横眼,气势汹汹,手持凶器,与那街头泼皮无赖何异?端的有辱斯文。”
那花冕闻听,气得浑身哆嗦,道:“你……你……才无耻……”气恼之下,花冕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那葛中区见得,淡然一笑,轻声道:“读书,当先立德修身;为人,当握瑜怀瑾,断然不可被那铜钱名利蒙蔽心窍。葛某念在你兄长的情面上,也不与你计较,你且回去,好生思索一番。”
那花冕闻听,益发恼怒,跳将起来,骂道:“你这厮心不应口,道貌岸然,假仁假义,顽皮赖骨,只恨我没有看清你这厮嘴脸。事到如今,你竟还有甚脸面提我的兄长?呸!”
正争执间,忽闻得有人高声喝道:“何人在此寻衅闹事?”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两名府衙公差走过来。那花冕见公差来了,急忙缩回刀来,恶狠狠瞪了一眼葛中区,弯身拾起地上的《太白酒事》,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咬牙切齿道:“姓葛的,花某迟早有一日要杀了你。”言罢,愤愤出了二岭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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