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淡然笑道:“不知还有何人?”祝良夜道:“还有雨沉庵庵主远素大师。”苏公闻听,不由一愣,疑道:“雨沉庵?在何处?”祝良夜笑道:“雨沉庵在城外东北幽林之中,远素大师超凡脱俗,潜心修身,与尘世少有往来,想必苏大人不知晓此人吧。”
苏公淡然一笑,点点头,心中却思忖昨日雨沉庵出来的那男子,不由问道:“如此说来,这远素大师常与你等诗友往来?”祝良夜连连摇头,道:“远素大师遁世离俗、闭门却扫,若非万梨春夫人年前极力邀请,大师焉会与我等为伍?平日里,唯只有万夫人与他有所往来。”
苏公问道:“那远素大师年约几何?”祝良夜思忖道:“约近四十。”苏公问道:“不知远素大师为何遁入空门?”祝良夜叹道:“闻人言,远素大师少年之时,曾是名动鄂州的才女,可惜选错了夫婿,嫁到了黄州。他那夫君本是个狂蜂浪蝶的纨绔子弟,狂嫖滥赌,很快败了家业,最终醉死在那水沟之中。自此,远素大师便削发为尼,遁入了空门。”苏公叹息不已,心中又猜测昨日说见得的那男子:或是受万梨花之托,为诗会之事的捎信人?
祝良夜叹道:“远素大师佛性禅心、修真养性,是方外高人。此番,若不是万夫人陪良夜同去相邀,料想难以应允,便是那雨沉庵的院门也休想入得。”苏公闻听,不由一愣,心中诧异:如此说来,那男子并非捎信人。那又是何人呢?不由问道:“那雨沉庵内比丘尼几何?”祝良夜道:“唯止两人,除远素大师之外,兀自有一个小尼素月,是十余年前远素大师拾的孤儿。”苏公点点头,心中益发疑惑。那男子惶恐、警惕神情又显现在苏公眼前。
这时刻,苏仁端得热茶来,置在宾主茶几上,而后退身出堂。苏公言道:“祝公子,请喝茶。”自端起茶碗,揭开茶碗盖,吹了吹漂浮在热水上的茶叶,轻轻饮了一口。祝良夜端起茶碗,却未喝茶,道:“除了他等之外,诗友还有书生花冕、公子曾识、二岭斋主人葛中区。”
苏公闻听此言,不由一震,正待言语,不想热茶尚未咽下,又颇有些烫,呛口中茶水猛然喷将出来,唬得祝良夜一惊。苏公急忙放下茶碗,好一阵咳嗽,引得堂外苏仁急急进来。苏仁见状,忙取来面巾,与苏公擦去茶水残液痕渍。祝良夜万不曾料想苏公有这般反应,颇有些不好意思,正待致歉,那厢苏公急急问道:“你道是花冕、曾识与葛中区?”祝良夜茫然点头,道:“正是他三人。”苏公惊讶不已,心中暗道:昨日逢着三人,今日怎的便言及了?尤其是那花冕与葛中区,仇隙颇深,不想竟是烟月诗社诗友?
祝良夜惊讶道:“莫非大人识得他三个?”苏公淡然笑道:“他三人与苏某都有一面之缘。”祝良夜笑道:“如此说来,我烟月诗社诸友中,大人识得大半,唯只欧阳飞絮、远素大师并万夫人不认识了。”
苏公点点头,自案上取过一卷书,递与祝良夜,道:“这《白太酒事》是葛中区所著,祝公子可曾读过?”祝良夜接过书卷,翻阅片刻,颇有些疑惑,喃喃道:“原来他竟有这等文笔?”言语之中,颇有些怀疑。
☆、第二章 烟月诗会(2)
苏公淡然问道:“祝公子与葛中区往来如何?”祝良夜一愣,道:“祝某与他本不相识,只因为诗社诗集刻印之事,与他往来几次,此人颇为豪爽,也依附文雅,好作些诗文。应他年前的要求,年后我便收纳他做了诗友。今看他这《白太酒事》,端的扬葩振藻,颇有文采。”苏公点点头,问道:“祝公子近几日可曾去得二岭斋?”祝良夜一愣,连连摇头,道:“不曾去得,不曾去得。大人何故问起?”
苏公淡然而笑,适才一瞥之间,便觅得祝良夜眉目间闪过一丝惊恐之情,恁的可疑!如此推想,昨日街头擦身而过那人,或是祝良夜!可祝良夜为何矢口否认此事?难道他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苏公心中思忖,却不动声色,叹道:“听人传言,葛中区这《太白酒事》竟是剽窃花冕之作,他二人为此事争执激烈,今势如水火。”祝良夜惊诧不已,道:“竟有这等事情?我兀自不知。”
苏公问道:“祝公子可了解花冕为人?”祝良夜连连点头,道:“良夜与花冕有些交往,此人虽然穷困,但为人清高,颇有些傲气。”苏公点点头,问道:“祝公子可曾知晓他写书之事?”祝良夜摇摇头,道:“良夜不曾去过他的住所,也未听他说过。不过……”
苏公见祝良夜欲言又止,追问道:“不过甚么?”祝良夜扬起手中《太白酒事》,幽然道:“适才良夜便有些疑心,这书言辞看似是花冕的风格。”苏公道:“葛中区说,这书是他雇请花冕润笔修改并抄录的,所以言辞隐有花冕风格,也在情理之中。”
祝良夜一愣,幽然叹道:“今葛中区已经印制出来,并署了自己的名字,又堂而皇之出售。纵然是花冕著作,又怎生奈何?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与权势比、与财势比、与强恶者比,总是那般无可奈何。”苏公拈须叹息,道:“祝公子此言,虽非金玉良言,但颇有道理,世间的事,多的便是无可奈何。”祝良夜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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