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苏公问及贾芸情形,欧阳飞絮如实相告,原来,这贾家本是城中一小商贩,夫妇二人染了重病,先后亡故,余下贾芸、贾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这贾昙不学无术,整日与一伙泼皮厮混,染得赌博恶习,贾芸倚门卖笑,以为生计。去年经媒姑撮合,嫁与欧阳飞絮为妾。欧阳飞絮言罢,连连叹息,只道这妇人外表美貌,又聪明贤惠,不想暗中水性杨花,与市井泼皮勾搭。
待到了欧阳府宅,欧阳飞絮令家人速去召贾芸前来。众人坐定,有家人端上香茗。不多时,那贾芸与一小丫鬟到来,见得身着官服的徐君猷并两名公差,那妇人脸色惨白,甚是惶恐,颤微微上前躬身施礼。欧阳飞絮脸色铁青,压住怒火,道:“这位是黄州太守徐大人。”那妇人复又近得前去,垂首施礼道:“妾身见过太守大人。”
徐君猷淡然一笑,道:“且抬起头来。”那妇人惶恐抬起头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徐君猷淡然道:“你唤作甚名?”那妇人道:“回大人,妾身贾芸。”徐君猷点点头,道:“街坊又唤你作琴娘?”那妇人点点头,道:“琴娘是妾身的乳名。”徐君猷忽冷笑一声,厉声道:“大胆琴娘,你可知罪?”那妇人唬了一跳,不由一震,惶恐的望着欧阳飞絮,那厢欧阳飞絮脸色甚是难看。那妇人方寸大乱,跪倒在地,惶恐道:“妾身不知何事。”
徐君猷冷笑一声,道:“好个狡猾的妇人,兀自掩耳盗钟。昨夜你干的好事,只当本府不知?只当欧阳掌柜不知?”那妇人闻听,面如死灰,猛然呜咽痛哭起来。欧阳飞絮冷笑不语。那妇人又跪向欧阳飞絮,泣道:“老爷饶命呀,妾身如实招来便是。”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拈着胡须,正思忖甚么。
那妇人擦了一把眼泪,低声道:“妾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那尚常勾搭往来。昨日,约莫申酉时分,他曾来寻过妾身。”徐君猷忽问道:“那时刻还是白日,这厮竟如此大胆?”那妇人垂首道:“妾身也觉奇怪,往日幽会都在亥时之后,从未白日来过。妾身无奈,只得悄然出了后院,于僻静无人处与他言语。一问方知,尚常遇到了一桩要命的事。”徐君猷诧异道:“要命的事?”那妇人点点头,道:“他说,前日夜间,回得屋去,正欲歇息,不想房中竟然有一个人,拿一把钢刀抵在他脖子上,唬得他半死。”
苏公忽插话道:“那人长得甚么模样?”那妇人摇摇头,颤栗道:“妾身也曾问他,他说,那人蒙着黑巾,不知面目,但言语甚是凶恶。”徐君猷问道:“那人有何企图?”那妇人道:“那人知晓他与妾身私通的事,便以此要挟,要他偷出老爷书房中的那块梅花血玉。”徐君猷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妇人又道:“那人还说:若不能得手,便要杀他。无奈之下,他只得来寻妾身商议偷玉的事。”
苏公又插话道:“那人知晓尚常与你私通之事,还知晓欧阳掌柜书房中的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那时刻,妾身也在疑惑,那人怎知梅花血玉藏在老爷书房中。”欧阳飞絮眯着双眼,喃喃道:“如此说来,此人果然是知情人。”徐君猷问道:“昨夜,你等便偷走了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妾身知那玉藏在书房桌案木屉中,便告知了尚常。待到天黑,妾身放尚常自后院进来,暂且隐藏。待老爷歇息后,尚常便撬了书房铜锁,偷得那玉,而后有意将书卷四下抛弃,装成窃贼寻财的假象,以免老爷疑心妾身。”
苏公淡然道:“想必欧阳掌柜在书房读书之时,那厮便在窗外偷窥。”欧阳飞絮愤愤然叹道:“果真是家贼难防。”那妇人抽泣道:“妾身知罪了,恳求老爷饶过妾身。”欧阳飞絮冷笑一声。苏公追问道:“尚常可曾说及交玉之事?”那妇人低头思忖,俄而,抬起头来,道:“妾身想起来了,他曾说过这事。”
苏公道:“你且细细道来。”那妇人回想道:“那时,尚常颇有些恼怒,恨恨道:便是得手,我也不会给他?妾身问他如何行事。他说,他已寻得朋友范公鸡,可惜另一个朋友田四没有寻见。他要那范公鸡寻得一把长刀,暗中尾随于他。待到交玉之时,二人反将那人杀了。”
苏公闻听,望了望徐君猷,那徐君猷惊诧不已,喃喃道:“此事果然与范恭有关。”苏公又问道:“他可曾说过交玉地点?”那妇人摇摇头,道:“他道那人没有说及。”苏公幽然道:“想必尚常与范恭商议对策,那厮便在暗中窥视。他二人反击未成,却被那人杀了。”徐君猷疑道:“苏大人以为,此刻那范恭或已被杀?”苏公点点头。
徐君猷又问道:“那尚常还说过甚么?”那妇人摇摇头,道:“妾身只记得这些了。”苏公淡然道:“那尚常不过是一个泼皮,家徒四壁,手中纵然有几个铜钱也要花个干净。可今日尸首的腰囊中,竟有一锭二两银子。端的蹊跷。琴娘可知这银子之事?”那妇人垂首怯道:“那银子是妾身与他的。”
那欧阳飞絮闻听,脸色铁青,只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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