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猷冷笑一声,道:“好个狡猾的妇人,兀自掩耳盗钟。昨夜你干的好事,只当本府不知?只当欧阳掌柜不知?”那妇人闻听,面如死灰,猛然呜咽痛哭起来。欧阳飞絮冷笑不语。那妇人又跪向欧阳飞絮,泣道:“老爷饶命呀,妾身如实招来便是。”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拈着胡须,正思忖甚么。
那妇人擦了一把眼泪,低声道:“妾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那尚常勾搭往来。昨日,约莫申酉时分,他曾来寻过妾身。”徐君猷忽问道:“那时刻还是白日,这厮竟如此大胆?”那妇人垂首道:“妾身也觉奇怪,往日幽会都在亥时之后,从未白日来过。妾身无奈,只得悄然出了后院,于僻静无人处与他言语。一问方知,尚常遇到了一桩要命的事。”徐君猷诧异道:“要命的事?”那妇人点点头,道:“他说,前日夜间,回得屋去,正欲歇息,不想房中竟然有一个人,拿一把钢刀抵在他脖子上,唬得他半死。”
苏公忽插话道:“那人长得甚么模样?”那妇人摇摇头,颤栗道:“妾身也曾问他,他说,那人蒙着黑巾,不知面目,但言语甚是凶恶。”徐君猷问道:“那人有何企图?”那妇人道:“那人知晓他与妾身私通的事,便以此要挟,要他偷出老爷书房中的那块梅花血玉。”徐君猷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妇人又道:“那人还说:若不能得手,便要杀他。无奈之下,他只得来寻妾身商议偷玉的事。”
苏公又插话道:“那人知晓尚常与你私通之事,还知晓欧阳掌柜书房中的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那时刻,妾身也在疑惑,那人怎知梅花血玉藏在老爷书房中。”欧阳飞絮眯着双眼,喃喃道:“如此说来,此人果然是知情人。”徐君猷问道:“昨夜,你等便偷走了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妾身知那玉藏在书房桌案木屉中,便告知了尚常。待到天黑,妾身放尚常自后院进来,暂且隐藏。待老爷歇息后,尚常便撬了书房铜锁,偷得那玉,而后有意将书卷四下抛弃,装成窃贼寻财的假象,以免老爷疑心妾身。”
苏公淡然道:“想必欧阳掌柜在书房读书之时,那厮便在窗外偷窥。”欧阳飞絮愤愤然叹道:“果真是家贼难防。”那妇人抽泣道:“妾身知罪了,恳求老爷饶过妾身。”欧阳飞絮冷笑一声。苏公追问道:“尚常可曾说及交玉之事?”那妇人低头思忖,俄而,抬起头来,道:“妾身想起来了,他曾说过这事。”
苏公道:“你且细细道来。”那妇人回想道:“那时,尚常颇有些恼怒,恨恨道:便是得手,我也不会给他?妾身问他如何行事。他说,他已寻得朋友范公鸡,可惜另一个朋友田四没有寻见。他要那范公鸡寻得一把长刀,暗中尾随于他。待到交玉之时,二人反将那人杀了。”
苏公闻听,望了望徐君猷,那徐君猷惊诧不已,喃喃道:“此事果然与范恭有关。”苏公又问道:“他可曾说过交玉地点?”那妇人摇摇头,道:“他道那人没有说及。”苏公幽然道:“想必尚常与范恭商议对策,那厮便在暗中窥视。他二人反击未成,却被那人杀了。”徐君猷疑道:“苏大人以为,此刻那范恭或已被杀?”苏公点点头。
徐君猷又问道:“那尚常还说过甚么?”那妇人摇摇头,道:“妾身只记得这些了。”苏公淡然道:“那尚常不过是一个泼皮,家徒四壁,手中纵然有几个铜钱也要花个干净。可今日尸首的腰囊中,竟有一锭二两银子。端的蹊跷。琴娘可知这银子之事?”那妇人垂首怯道:“那银子是妾身与他的。”
那欧阳飞絮闻听,脸色铁青,只是冷笑。
☆、第二章 市井命案(4)
欧阳飞絮闻听,目瞪口呆。苏公又道:“欧阳掌柜有意将书房捣乱,伪装成失窃假象,又假意请东坡前来,只道是梅花血玉失窃,令我信以为真。而后,又令下人道出泼皮尚常的可疑行踪,令东坡疑心,只当窃贼便是尚常。”欧阳飞絮瞪大眼睛,惊诧道:“苏大人疑心小人隐匿了梅花血玉?”
徐君猷冷笑道:“欧阳掌柜察觉出小妾与尚常的奸情,甚是恼怒,于是起了杀心。你,或是你指使他人,躲藏在这房中门后,待尚常幽会回来,他刚入房门,一刀刺入他的背部,尚常扑倒在地,又狠狠搠了几刀,杀死尚常后又割下他的头颅。”欧阳飞絮惶恐道:“大人万不可冤枉小人!”
徐君猷冷笑道:“本府虽无确凿证据,但你难脱干系。”欧阳飞絮急道:“二位大人,小人所言句句是实,绝无半点谎言。苏大人断案如神,往往自一句无关话语或细微琐事察出玄机。小人若心怀阴谋,怎会如此愚蠢邀苏大人来?如此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小人坚信苏大人定然能勘破此案,缉拿真凶,为小人洗脱冤屈。”苏公闻听,拈须思忖。
徐君猷冷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或许欧阳掌柜胆识过人,反其道而行之。”欧阳飞絮有口难辩,眼巴巴望着苏公。苏公幽然道:“我等复又回去,且寻贾芸询问,或有发现。”欧阳飞絮连连点头。徐君猷令邢戈处理相关事宜,自引两名随从,与苏公、欧阳飞絮出了桑子巷,往蚕丝街欧阳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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