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一愣,哈哈笑道:“徐大人诳我了。你当我真醉不成?这前两句系我所作,此后两句何来?我倒是记得李贺有诗云:楼头曲宴仙人语,帐底吹笙香雾浓。”徐君猷笑道:“苏兄问:明月几时有?徐某便答:明月明日明。”苏公哈哈笑道:“有趣有趣。只可惜这明月已经被烧了,何来明日明?”徐君猷一愣,反问道:“明月怎的会被烧了?”苏公笑道:“焦明月,岂非是说明月烧焦了?”孟震哈哈笑道:“花上晒裤,背山起楼,对花啜茶,明月烧焦,端的大煞风景。”
苏公笑罢,忽然幽然长叹一声,道:“去年十月,苏某随徐大人,马将军前往蕲春,查证蕲春县令谭百丈呈报该县石马庄惊现神兽一事,我等到得石马庄,却逢得庄中曾游遇害一案。庄中焦无泥引我等前去,那坡上依次有三处屋舍,第一家是县衙严窦严押司家,第二家是死者曾游家,那第三家有三间茅舍,甚是破烂败落。那焦无泥道:这第三家是庄中秀才焦明月,前年便赴京城赶考去了,至今未归,家中也没有他人,甚是破落。徐大人、马将军可曾记得?”徐君猷、马踏月闻听,顿时目瞪口呆,那严窦、曾游倒还记得,秀才焦明月之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注:参见《神兽传奇》)
苏公望着徐、马二人满脸迷惑,淡然道:“莫不是东坡诳骗二位不成?”徐君猷笑道:“苏兄过耳不遗,往往于随意言谈中发现玄机,觅得破绽,徐某深信不疑。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遣颜未前往蕲春石马庄,查证此事。”苏公点点头,道:“可令颜未携带其中两三卷书,令庄中邻里辨认字迹。”徐君猷点点头,思忖道:“若焦明月两年前便已遇害,为何今日才现书卷?而这书卷又偏偏落在我府衙中?”
苏公望着徐君猷,捋须笑道:“徐大人果然未醉!”徐君猷望着苏公,哈哈一笑,道:“苏兄酒量远胜过徐某。”孟震听得二人言语,连连摇头,道:“孟某醉了,不敢再饮了。”苏公笑道:“孟大人如此清醒,怎说醉了?”孟震只当苏公还要劝酒,连连摆手道:“确实醉了。”苏公不依不饶道:“但凡酒徒真正醉了,便口出狂言:我未醉,来来来,再来一斤!而绝不会说自己醉了。孟大人分明清醒得很,否则怎知自己醉了?”孟震语塞,趴在桌上,只是摇晃着脑袋。
徐君猷呵呵笑着,道:“苏兄休要再戏弄于他了。且说方才那翻墙之人,夜入府衙,究竟是何目的?”苏公捋须思忖,良久,摇了摇头,喃喃道:“难道这书卷真是贼人从他处偷来的?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而已?”
☆、第三章 复入江湖手(1)
次日,府衙捕头颜未奉徐君猷之命,取了《诗赋大全》两卷书,赶往蕲春县石马庄,查证焦明月一事,不题。
徐君猷又与孟震、苏公前往府衙架阁库,查看三年来诸县呈报的人口报失卷宗,忙碌了一个时辰,没有见得有“焦明”字样者。苏公叹道:“有的人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便是死了,喂了豺狼野狗,也无人关心,谁又会报到官府来?”孟震点头,道:“苏兄所言有理,徐大人可自州县闰年图着手查寻,或许查得出线索来。”徐君猷点头,令库吏头前引路,到得户籍库。待看着那满架满架的户籍卷宗,徐君猷顿生畏难之心。
原来,北宋初期,户籍制度不甚健全,至道元年(公元995年),宋太宗下诏复造天下郡国户籍,每逢闰年,即推排家产,升降户等,重造一次户口版籍,故而户籍又称为“闰年图”。宋代户口登记与户籍编造的时间与办法沿袭唐制,每三年编造一次,方法采取手实法,即由民户出具手实,交给官府依此编造户籍,基本内容为人口、财产等。宋代户籍制种类繁多,且户籍与地籍同时并举。其中户籍有五等丁产簿、丁账、税账、形势版籍、户帖等类别。
库吏望着徐君猷,问道:“大人想看哪县哪乡主户客户籍?小人为大人取来。”徐君猷思忖道:“可先取黄冈田家庄四周庄镇名册来看。”库吏唯喏,忙不迭去了,不多时,搬了一大摞名册来。徐君猷、孟震、苏公各自查阅。苏公顺手拿过一卷,看那名册,是陈家镇,毗邻田家庄,从头到尾查阅了,不曾有焦姓人家。翻到某页,却见得有“陈周“者:二十六岁,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尚未娶妻,秀才。苏公一愣,心中暗道:这陈周岂非便是昨日黄冈县报失的三名男子中一人?苏公猜想这陈周定是进京赶考去了,或许是未得高中,羞于回乡,留连在京城;或是云游名山大川去了;也或是在某地入赘做了上门女婿。
徐君猷等三人翻阅了一个时辰,查看了田家庄四方庄镇户籍名册,又看了黄冈县城附近庄镇,一无所获。正沮丧间,架阁库外徐溜来报,只道有紧要事禀告。徐君猷唤徐溜进来,问他何事。徐溜欲言又止,库吏识趣,急忙告退出堂。徐君猷白了徐溜一眼,淡然道:“何事如此神神秘秘?”徐溜自怀中摸出一件物什,呈给徐君猷。苏公看去,原来是一封信函。
徐君猷接过信函,问道:“何人送来?”徐溜摇摇头,道:“没有见着送信人。”徐君猷一愣,诧异道:“怎的没有见送信人?”徐溜道:“这信是有人自府院后门塞进来的。”徐君猷满面疑惑,自信皮内抽出信笺,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徐、苏二大人:玄机便在书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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