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推开破门,迈步入得室内,但见四处蛛丝、满地灰尘,破败不堪。进得居室,近得书案前,但见厚厚一层灰尘,灰尘下兀自有砚台、书卷之类。苏公拿起其中一卷,吹拍去些灰尘,翻开一看,原来是一卷《论语》,页边或空隙处兀自有批语注解之类。
苏公看得,不由大喜,急忙唤徐君猷来看,这字迹与送入府中那卷《诗经》字迹一模一样。徐君猷喜道:“如此看来,那《诗经》不是焦明月的,而是陈周的。”苏公点点头,思忖道:“为何焦明月的书卷中有陈周的书?且只此一卷呢?”徐君猷道:“或许是焦明月没有《诗经》,便问陈周借得?”苏公急忙唤人仔细清点房中书卷。一番清点之后,果然有所收获,徐君猷自书卷中找到一卷《诗经》,扉页内竟然署名“焦明月”!
苏公欣喜不已,捧着《诗经》,翻阅片刻,喃喃道:“可以推想,焦明月曾到过这里,定是邀陈周同往京城赶考,不知因何变故起了祸端,焦、陈二人竟然调换了《诗经》卷?”徐君猷道:“或是焦明月拿错了?”苏公摇摇头,拈着胡须,喃喃道:“玄机便在书卷中?究竟是何意思?难道果真是焦明月拿错了?”苏公想着,忽然拿起书卷翻阅,翻了一卷又翻一卷,竟将案桌上的书卷翻了个遍,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徐君猷诧异不解,急忙问道:“苏兄明白甚么?莫非已经悟出了玄机?”
苏公点点头,拿起几卷书,道:“徐兄且看这些书卷,与夜间送到府上那卷《诗经》有何差异?”徐君猷如坠云雾,翻了几卷,疑惑道:“书卷不同而已。”苏公淡然一笑,道:“书卷自然不同,还待你说?且细细想来,有何差异?”徐君猷冥思苦想,依然不得其解,连声催促苏公:“你且快快说来便是,休要捉弄我了。”苏公翻开三卷书,道:“徐兄且细想,送入府中的那卷《诗经》分明是陈周的书,但与这里所有陈周的书对比,有一处差异,便是那卷《诗经》上画了一柄斧头!”徐君猷一愣,点点头,但又疑惑道:“或许是一时兴起,随意画画罢了,不是刻意为之。”
苏公摇摇头,道:“即便随意画画,也应将之画好,绝不会画得如此破损,斧刃破裂残缺,分明另有深意。”徐君猷蹙眉思忖,喃喃道:“苏兄言之有理,他为何要画一柄破斧头呢?”苏公淡然笑道:“这柄破斧便暗示书卷的主人。”徐君猷奇道:“怎生暗示?”苏公笑道:“徐大人莫非不记得‘破釜沉舟’了?”
徐君猷闻听,不由一愣,笑道:“破斧?破釜?沉舟?陈周?哈哈哈,有趣有趣。即便如苏兄所言,那破斧头暗示主人陈周,但又有何益?寻常人看过又怎生悟得出来?即便悟出来,又如何?”苏公点点头,幽然道:“至少悟出了这一层意思,或许其中隐藏着更深的用意,只是我等尚未悟出来罢了。我窃以为,若此书是有意混入焦明月的众卷书中,其必有用意。”徐君猷点点头。
苏公在室内察看一番,无有发现,与徐君猷等出得房来,又转到屋后察看一番,四处皆是杂草,甚是荒芜。苏公长叹一声,幽然道:“荒凉之状,与蕲春县焦明月家中一般。若他等能得以金榜题名,又将是怎生一番景象呢?”徐君猷环视四下,邻近的人家约莫有三四十丈远,便道:“我等可去庄中邻里询问打听一番。这陈周平日为人如何?有何亲朋好友?或是有何仇家?”
苏公点点头,正待转到前院,转身之际,忽然一震,呆呆的望着茂盛的杂草,似有所思。徐君猷复又回过身来,见苏公神情凝铸,诧异道:“苏兄何故发呆?”苏公拈着胡须,喃喃道:“此处似有些怪异。”徐君猷一愣,环视四下,都是野草,惶恐道:“有何怪异?”苏公指着屋下一团杂草,道:“此处草儿怎的较他处茂盛许多?”徐君猷望去,果如苏公所言,屋下一团青草格外茂盛。苏公察看左右杂草,又快步上得前去,蹲下身来,察看那一团杂草,拨弄一番,扯出去年的腐根,又喃喃道:“不只是今年,便是去年,此处草儿更为茂盛。”徐君猷疑惑道:“这是为何?”苏公脸色严峻,道:“因为此处土壤肥沃甚多。”徐君猷一愣,疑道:“此处土壤为何不同?”苏公站起身来,喃喃道:“玄机或在这土中?”徐君猷闻听,忽悟出甚么,惊恐道:“苏兄之意是指……”苏公微微点头,唬得徐君猷倒退七八步,高声召唤随从来。
徐君猷令随从速去召集邻里前来,并讨借两把锄头。随从唯喏,急急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随从唤了五个邻里来,众邻里不知何事,满面诧异,待来到陈周院中,见着徐君猷、苏公,更是疑惑,其中一个中年汉子问道:“你等是甚么人?与陈周有甚么干系?”苏公淡然一笑,道:“诸位乡邻,这位大人是黄州府衙徐大人派遣来的。”众乡邻闻听,将信将疑。那中年汉子问道:“我等不识府衙大人,怎肯轻信你等?”徐君猷笑道:“信与不信,无关紧要。在下此番前来,是奉了太守徐大人之命,勘查陈周失踪一案,事隔两年多,多有遗忘,烦劳诸位乡邻好生回想,望如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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