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淡然一笑,道:“两年前,所谓泼皮元绿砸你店铺,你告到县衙,致使他入狱三年。今想来,此事也是你等早先谋划好的。”蓝二娘又一愣,惊诧道:“此事苏大人竟也知晓?”苏公摇摇头,笑道:“不过是推测而已。”蓝二娘疑惑道:“果真只是推测?”苏公笑道:“不妨再加推测一番,你二人为何要施这苦肉之计?元绿入狱三年,为何两年多了突然越狱潜逃?”徐君猷点点头,皱眉思忖,疑惑不解。
苏公捋须笑道:“苏某推想,元绿是此案紧要之人,那时处境甚是凶险,放眼黄冈县,何处最为安全?你等思来想去,便是在那牢狱之中。元绿入狱,是为了避祸。三年将尽,元绿为何突然越狱?那是因为你蓝二娘突然有了新计谋,或是发现了甚么?”
蓝二娘惊诧不已,忽凄然而笑,叹道:“民妇若早识得苏大人,又何必费如此周折。”徐君猷惊讶道:“一切果真如苏大人所言?”蓝二娘点点头,近得窗格边,探头张望一番,回转身来,低声道:“此处不是言语之地,请二位大人稍等片刻。”徐君猷点点头。蓝二娘扭身进了里屋去了,不多时,蓝二娘回来,身后跟着一人。苏仁看得清楚,正是元绿。那蓝二娘双眼通红,神情毅然,道:“二位大人,他便是元绿,且请二位大人带他回黄州,此中情形,他自会一一细禀。”徐君猷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等即刻动身。”苏公点点头,道:“蓝二娘也须小心谨慎些个。”蓝二娘谢过徐、苏二人。
徐君猷等人出了蓝记酒肆,往黄州府城而去。
☆、第六章 天高鬼神恶(1)
黄州府衙二堂。
苏公捧着那卷《诗经》,皱着眉头,紧盯着扉页上画的那柄斧头,心中思忖:陈周为何要画一柄刃身破裂残缺的斧头?仅仅只是借“破釜”暗示“沉舟”?或者是另有深意呢?苏公将书卷左右摆动,看得那斧身数条花纹,灵光一闪,猛然醒悟:原来那数条花纹却是三个变形字,画得甚是巧妙。
徐君猷望着对面坐着的元绿,指着侧旁的孟震,道:“这位是新任黄州通判孟震孟大人,孟大人清廉正直、嫉恶如仇。你有甚么话,只管说来便是。”元绿惶恐起得身来,拱手施礼,孟震摆摆手,道:“你且坐下,细细道来。”元绿谢过孟震,复又坐下来,喃喃道:“这事说来甚是蹊跷,小人至今茫然不解。遮莫两年六个月前,那日小人去得蓝记酒肆。”徐君猷忍不住问道:“你与蓝二娘究竟是何干系?”元绿道:“此中干系,还待小人细说。小人本是个闲汉,整日东游西逛,又好喝酒,蓝二娘丈夫赵大在世的时候,小人常去他店中讨些酒喝,他夫妻二人是爽利人,常常施舍些酒食与小人。数年前,小人的母亲得了重病,无钱买药,小人四处借钱,却没有人肯借与小人。失望惆怅时,小人又到他店中讨酒喝,说及此事,他夫妻二话不言,取来三两银子与小人,靠得这三两银子,小人母亲又多活了两年。自此,小人视他夫妻为兄嫂。三年前,赵大染病亡故,蓝二娘便成了寡妇,小人恐生闲言,此后便去得少了,遮莫每两三月探望一次。”
徐君猷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元绿叹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这蓝二娘在出嫁之前,有个意中人,便是与他青梅竹马的陈周。”徐君猷闻听,不由一愣,侧望了一眼苏公,苏公喃喃道:“果然如此。”元绿叹道:“可惜那陈周是个书呆子,不解风情,一心只想着考功名。蓝二娘出嫁之后,心中兀自挂念他,不时暗中周济些钱粮。听得陈周又要上京赶考,蓝二娘便备了些钱物,正巧那日逢得小人到了酒肆,他便托小人将钱物送到陈周家中去。只因那日小人多喝了些酒,延误了时辰,到达陈家镇时,天色已经黑了,小人近得陈周屋前,忽然见得两人从院门出来,鬼鬼祟祟,小人急忙隐身在路边一棵大树后,但听得一人道:‘那姓焦的此刻正在田爷家中。’又闻得另一人冷笑道:‘陈周这厮好生嘴硬,死活不肯说话。’先前那人道:‘他定是将东西交与了姓焦的。’另一人又道:‘亏得你与田器精明,留得姓焦的这厮,若让他带着东西跑了,恐日后惹来麻烦。’二人低声言语,奔田家庄去了。”
徐君猷惊道:“他等便是杀人凶手!你可曾看清他等面目?”元绿摇摇头,道:“小人不曾看清。”孟震急切问道:“后来如何?”元绿道:“小人心中好奇,便远远跟随着这两人,行了数里,到了田家庄,看见他等进了一户人家,小人猜想定是那田器家,便摸到屋后,偷偷翻进了墙内,摸到窗下,借着屋内的亮光偷看,却见得屋内有三个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埋怨道:‘你怎的将他打死了?’其中一人,脸型单瘦,龇牙咧嘴,似是疼痛难忍,右手托着左手,口中兀自骂着:‘这直娘贼竟咬断了老子的手指头,惹得老子怒起,便砸死了这厮。’这人声音嘶哑,不是先前那两人,小人推想这人就是他等所说的田器。”
苏公叹道:“你这番话语验证了我等的推断:杀死焦明月的凶手正是田器。”徐君猷点点头,愤愤道:“焦明月尸骨暴露之时,这厮兀自在场,还假模假样,哀声叹其可怜。恁的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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