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猷一愣,诧异道:“何谓报名钱?”石昶水笑道:“此番评选,但凡参加评选的姑娘每人需交纳纹银一两,如此也凑得几百两,每个行院需出五两。此外,还有支助钱,凡如黄州城或四方诸县的一些店铺,想借此良机宣扬店铺名声者,可交纳一定银两,便在花场内悬其旗幌,或张贴大字,宣扬名声,譬如钱庄客栈、饭庄酒肆、礼品特产等等,花场醒目之处尤为昂贵。”
徐君猷皱着眉头,喃喃道:“难怪苏兄说那归路遥头脑精明,如此想来,他那玉壶冰阁楼岂非是最为知名?”苏公连连点头,捋须笑道:“何止知名?大人且想,评花榜一事声势浩大,历时数日之久,黄州城并诸县及四方州郡的好事者蜂拥而至,吃住玩乐,会在何处?首选自然是距离花场最近的饭庄、酒肆与客栈,尤其是归掌柜的玉楼春与玉京瑶。”孟震恍然大悟,连连拍手赞道:“言之有理,这归掌柜眼光果然独到。”
苏公捋须笑道:“若如此,何止是归掌柜一家,便是附近的其他饭庄、酒肆与客栈都沾了光。东坡以为,到得那时,恐人满为患,房钱饭钱也要水涨船高。只是如此热闹,恐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都会来此。徐大人还要小心则个,以免闹出甚么事端来。”石昶水闻听,不由一愣,颇不以为然道:“苏大人未免言重了吧。”徐君猷皱起了眉头,思量着苏公的言语。
苏公摇了摇头,道:“这世间,但凡有利可图,便蜂拥而至,捱三顶五,你推我挤,比肩继踵、争先恐后,却不知前方是悬崖,等你知道后想退身时,却已身不由己,被后来的人硬生生推挤下去了。我兀自记得,有一年的腊月二十四日,即是过小年,京城的一家米行商铺为了招徕客人,将一斗米价降了五文钱,消息传出,次日一早,店铺门前便人山人海,都是来买米的。却不知当中哪个胡说了一句,只道米量有限,快售完了。那些排在后头的买米者唯恐错失良机,便一窝蜂向前拥挤,一阵骚乱之后,不说地上的鞋帽米袋之类,单是死尸便有数具,拥挤中他等挤倒在地,爬不起来,竟被众人活活踩死了。”
徐君猷点点头,思忖道:“苏大人言之有理,凡事当防患于为然。待评花榜一开始,本府自当派遣公人前往花场及市井,维护安稳。”石昶水瞥了徐君猷一眼,欲言又止。
☆、第一章 胭脂信笺(3)
苏公望见石昶水神情,笑道:“说来说去,却忘了说石公子来雪堂的事了。”石昶水闻听,脸色微红,吱唔着道:“昶水此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苏公一愣,诧异不解,问道:“却不知究竟是甚么事?又是为了哪个?”石昶水瞥了徐君猷、孟震两人,稍作犹豫,道:“昶水本是此次花榜品题主评者之一,本不应插手此事,只是挨不过佳佳姑娘的苦苦央求,只得来寻苏大人帮助。”
苏公望着石昶水,不解的问道:“这佳佳姑娘是何人?”徐君猷狐疑一笑,道:“苏兄久未去风月场中了,竟然不知月下坊聪慧迷人的佳佳姑娘。”苏公苦笑一声,叹息道:“俗话言,人不风流只为贫。东坡囊中羞涩,那微薄的俸禄,兀自不能糊口度日,哪里还有铜钱去逍遥快活?”
徐君猷摇摇头,笑道:“苏兄此言差矣,想那瓦市之中,都以唱苏兄之词为荣。你若去,自然是众家行院求之不得的,哪个还会索要你的铜钱银子呢?”苏公苦笑一声,不复言语。
石昶水在一旁道:“太守大人所言正是。那三舍六院中的姑娘都仰慕苏大人,这佳佳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只恨无缘与苏大人相见。此番评花榜,月下坊首推佳佳姑娘,佳佳姑娘也志在必得,于是私下请求昶水,望能讨得苏大人的新词一阙。”苏公捋须而笑,道:“原来如此。”徐君猷笑道:“此番评花榜,佳佳姑娘若能得到苏大人的新词,辅以歌舞,必然出于其类,拔乎其萃,梅花仙子之位就唾手可得了。”
苏公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石公子似存偏袒之心,若传将出去,不怕他人闲言?”石昶水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叹道:“这不过是昶水顺便而已,事情是否得逞?还要看苏大人的意思。其实,昶水此来,是为了另外一桩事情。”
苏公瞥了一眼郭遘,那郭遘一脸茫然,愣愣的望着石昶水。苏公心中明白,看来,石昶水兀自瞒着郭遘,因石昶水与苏公没有往来,故而邀郭遘来引见。苏公捋须不语,望着石昶水,却见石昶水自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那纸张折成巴掌般大小,呈浅青色。石昶水展开纸张,站起身来,近得苏公面前,将纸张呈与苏公。
苏公接过那纸张,却原来是一张浅青色的胭脂笺,那胭脂笺上横向画了两件物什,左边画着一锭银子,右边画着一把短刃,画技甚是寻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不堪。
徐君猷、孟震、郭遘都起身围拢过来看,徐君猷不免好奇的问道:“这笺上画的银子与利刀是甚么意思?”孟震笑道:“不过是小孩的涂鸦之作罢了,却不知石公子拿来做甚?”石昶水连连摇头,迷惑道:“小人以为,这绝不是小孩的涂鸦之作,况且小人家中从没有用过浅青色的胭脂笺。”众人看罢,不以为然,各自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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