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望着手中的《群芳谱》,瞥了一眼苏仁,笑道:“我等且去喝杯茶。”苏仁点头。主仆二人往前行,到了阿谁街端头,见得右侧一家店铺前悬挂着一面白色红穗旗幌,上方绣着一个隶体“酒”字,下方是“七步香”三字。苏公捋须而笑,心中暗道:这便是七步香酒肆。但见门口车水马龙,人进人出,甚是热闹。路经门前,苏公偏头侧望,店铺内人满为患,甚是吵闹喧哗。苏仁啧啧赞叹:若是平日生意有这般红火,岂非铜钱满仓。
过了七步香酒肆,苏公见得旁边有一条小巷,巷口墙面钉着一块木牌,写着“五湖茶馆”四字,木牌下方画着一个箭头,示意向巷内走。苏公、苏仁进得小巷,巷内清静了许多,但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出入。行了七八十步,苏公主仆行至右侧一扇木门旁,忽然那木门开启,自门内闪出一人,那人约莫四十四五岁,肥头大耳,眯着一双小眼,留着稀落的胡须,身高六尺余,身着一件紫色绣花绸袍,手中兀自拿着一把绸缎扇。
那中年人出得门来,淡然瞥了苏公一眼,然后扭过头,冲着门内一个伙计装束的人道:“且把门关好。”那伙计点头唯喏,急忙把门关了。那中年人顺着巷内而去,苏公苏仁跟在他后面,这时刻,又有一人不紧不慢跟随在苏公主仆身后。
又行了四五十步,巷道向右偏了些许,却见得前方数个店铺,卖些杂物,其中一家店铺墙上赫然写着“五湖茶馆”。苏公心中不免诧异:这等小小茶馆是甚么好去处?那茶馆出进的人甚多,茶馆门口有一汉子,搬了条四方木凳,斜靠着墙坐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双眼睃趁着路人。苏公心中疑惑:这厮目光机警,分明是在察看提防甚么,难不成这五湖茶馆内有甚么龌龊勾当?
苏公思忖间,那中年人径直走进茶馆门里去了。苏公稍有迟疑,却被那守门的汉子望见,上下打量苏公主仆,苏公有意将手中《群芳谱》晃了晃,那汉子点头笑了。苏公主仆入得门来,却见得茶厅内七八张桌子,早坐满了人,不少人正捧着《群芳谱》,窃窃私语。苏公急忙目寻那中年人,却见得那中年人往茶厅后侧去了,又见得两人自后侧出来。
苏公猜想:茶厅后面才是好去处。苏公急忙跟将过去,穿过堂廊,到了后堂,便闻听得嘈杂声,却见得廊下、院中站立许多人,两仨成群,议论纷纷。主仆二人入得堂内,不由一愣,堂内足有一两百人,人头攒攒,吵吵嚷嚷。苏公好奇,费了些力气挤进了人群中,却见得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之后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写道:“花榜前三,一赔十万”,那柜台后面站立九人,一人正吆喝着,四人正收着铜钱、散碎银两,两人正挥毫写着甚么,又有两人协助,九人手忙脚乱,忙得不亦乐乎。
苏公看罢,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处赌坊!不禁捋须而笑,笑道:“原来如此。”主仆挤出堂内,到了廊下,早已出了一身臭汗。却见得两名书生模样的人出得堂来,眉开眼笑,手中兀自拿着一张纸笺。
☆、第二章 五湖茶馆(3)
苏公看得,心中一动,凑前细看。那两名书生见得,甚是警觉,急忙将纸笺收入怀中。苏公见状,拱手施礼,笑道:“在下初来黄州,幸逢贵州花榜盛事,也来凑个热闹,想博个彩头,不知其中规矩,恳请二位仁兄指点。”
一名长脸书生瞥见苏公手中《群芳谱》,嘿嘿笑道:“此事甚易,这谱中有各位姑娘小姐的名号,你选得其中三位,报与庄家便可。”苏公微微点头。另一名胖脸书生笑道:“到得十二日,若你所选三位姑娘与评花榜评出的前三名姑娘一致,你便可得博钱的十万倍。你若下注一两银子,便可得十万两。”
苏公连连咋舌,惊喜道:“原来如此。”转有皱眉道:“这《群芳谱》中共有一百一十二位姑娘,要选出其中三名,也甚是困难。却不知所选的三位姑娘是否要依照前后次序?”那长脸书生点头道:“花榜前三人,自然要依照一二三的次序,故而一赔十万,甚是渺茫。”那胖脸书生嘿嘿笑道:“渺茫虽是渺茫,但万一中了,便可得十万,不妨一博。不过这前三之法,也可单买,即只买头魁梅花仙子,则一赔十,可惜太少了些许。”
苏公连连点头,笑道:“押一两银子,或可得十万两银子,真要是中得,今生便可享福了。”那胖脸书生笑道:“正是正是。”苏公又皱眉问道:“若等到明日前二十人将出时,再来押注,胜算岂不更大?”那胖脸书生连连摇头,笑道:“若如此,庄家岂不亏折了裤子?此番赔率,只到今日午未之交,午时过后,便少一半。待到明日,益发更少了。待到前十人出来,则少之又少了,只有一赔一百;待到五人出来,便只有一赔十了;待到最后一日,也就是十二日午时前下注,便只有一赔五了。若是单买头魁,最后两日,便只有一赔二了。”
苏公捋须思忖,幽然笑道:“余下五人,取其中三人,且要依照排名次序,此般有六十种可能,也甚难买中。这庄家,断然不会做那亏本的买卖?”那胖脸书生瞥了苏公一眼,摇头道:“此不比选数,选数则机会均等,无偏颇侧重。这花榜则不同,人分美丑高下,经得一二三级品评,可依据各姑娘的情形,又揣摩主评的喜好偏重,便可猜出几分大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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