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猷不免叹息,幽然道:“你等设下计谋,想迷倒佳佳,令他久睡,然后错过时机,以确保画屏轻松夺魁。此计虽是阴险,却还不算歹毒。你等又何必要佳佳性命呢?”
画屏叹道:“太守大人说的是。其实,小女子从没有想过害佳佳性命。今晨闻得凶讯,小女子兀自惊恐,悔恨不该信那岳雕。今事情败露,小女子甘受惩罚。”众人闻听,有的叹息、有的憎恶。
苏公幽然道:“为夺花魁,除去最有力的对手,画屏姑娘有行凶动机,加之与岳雕勾结密谋,帮凶刘二有行凶举动,且时机吻合。如此可谓合情合理,然而,真相并非如此。刘二不肯招认自己杀人,是狡辩?还是垂死挣扎?还是实话?”众人望着苏公,诧异不解。
苏公环视众人,叹息道:“苏某以为,刘二所言是实话。佳佳不是刘二所杀。”徐君猷忍不住问道:“苏大人莫不是已知真凶?”苏公叹道:“苏某尚不知真凶何人。此案有几处疑点,不知大人可曾留意?”徐君猷问道:“甚么疑点?”
苏公道:“大人可还记得,佳佳厢房的床榻端头有一个四足瓷架,那是搁放纸香的器物。但瓷架翻倒,地上余着七八寸长的纸香,地上散有香屑,又有五六寸长的黑色痕迹,是纸香燃烧之后的灰烬。为何这般?那时刻,我等便推测,这四足瓷架是被人踢翻的,纸香滚落一旁,燃烧一端的香屑掉落出来,从而致使纸香熄灭了。”
徐君猷连连点头,道:“这般情形,一般而言是凶手作案时所为。”苏公捋着胡须,道:“大人可还记得,刘二招供之时,却说没有见得房中有燃着的纸香。”徐君猷摇摇头,道:“这厮饮多了酒,又满腔色念,或许没有留意到纸香燃着。”
苏公也摇摇头,道:“但凡在黑夜之中,点点光亮都分外醒目,不可能不知。刘二之所以没有留意到,是因为那纸香已经熄灭了,故而只闻到房中焚烧后的香气。”
归路遥皱着眉头,思忖道:“苏大人以纸香点燃、熄灭之情形,推断凶手在先,刘二在后,听起来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许勉强。”
苏公瞥了归路遥一眼,淡然一笑,挥了挥手,一侧的苏仁端着一个木盘过来,木盘内有几件物什,苏公拈过有两根纸香,正是佳佳房中的证物。苏公一手拿着一根纸香,示与众人看,道:“诸位且看这两根纸香,乃是坊间所制。一根尚未点燃,长一尺三寸,这一根是命案现场留下,余下近八寸,可知此根已燃了五寸余。苏某想问四位姑娘,一般而言,你等何时点燃这驱蚊的纸香?”
春晴先开口道:“天黑之后便点燃了,有时尚未天黑。”其余三位姑娘点头附和。归路遥、贾曲宗、冯汜等人也如是说。徐君猷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苏公言语。
苏公点点头,道:“五月时节,天黑约莫是酉末时分,此刻开始点燃这根纸香,估摸到何时烧去这五寸余?”徐君猷闻听,猛然醒悟,忙道:“约莫一个时辰。如此推想,这纸香端是戌末时分熄灭的?”
苏公道:“因着不知佳佳姑娘点燃纸香的详细时辰,我等推测,这纸香端是戌末,或是亥初时分熄灭了的。也就是说,凶手此刻就在佳佳房中!”众人闻听,各自思索。徐君猷连连点头,不时瞥眼看春晴、红桃、月香三人。
☆、第五章 多情余恨(3)
苏公又道:“昨夜我等自玉壶冰阁楼出来,已是子正时分,恰巧刘二出来。若是刘二行凶杀人,一刀毙命,用时不多,长不过一两刻。如此推想,刘二醉酒醒来,潜入东院厢房,端在子时之后了。此刻,那纸香应已燃尽了,何来这八寸长?”
徐君猷疑惑道:“苏大人之意:依据纸香燃烧情形,推断命案发生在戌末,或是亥初?”
苏公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端是如此,此是其一。其二,佳佳房中有一个云纹圆形茶桌,桌上有木盘,木盘中有瓷水壶与瓷茶杯,木盘之外有两个瓷茶杯,杯内尚残存些水。苏某察看那茶杯,隐有指印,只是不甚清晰。那时刻,徐大人曾说过:昨夜有两人曾饮过水。一人是死者佳佳姑娘,另一人或就是杀人凶手。”
徐君猷一经提醒,马上想起,道:“我几将忘了这事。”苏公瞥望四位姑娘,幽然道:“后经查验,其中一个茶杯中残有迷药,而仵作勘验尸身,说有窒息症状。众所周知,佳佳是被刻刀刺杀而亡。苏某不妨如此推测:那凶手到得佳佳房中,与佳佳言语时,趁佳佳不备,在佳佳茶水中下了迷药。佳佳饮下茶水后,不多时,药性发作,迷翻在地。那凶手脱去佳佳的外衣,顺手将衣裳搭在床头的雕花木衣架上。而后凶手将佳佳置于床上,伪装成佳佳已上床歇息的假象,再用他物捂住佳佳的口鼻,致他死亡。最后取出刻刀,一刀下去,插进了佳佳胸膛。”
徐君猷蹙眉思忖,问道:“佳佳既已死亡,那凶手为何还要将刀插在尸首胸口?”
苏公淡然一笑,不答,又道:“那凶手杀人之后,不走房门逃脱,反将门闩了,却从窗台出去。黑夜中不慎踢翻了地上燃着的纸香,香灰散出,致使纸香熄灭。”
众人都默然望着苏公,渴望下文。苏公稍做停顿,又道:“还有其三:苏某察勘现场之时,自那云纹圆形漆凳上发现了端倪,那紫红漆面上似有黑垢,用指甲轻轻拨弄,端是血迹。”徐君猷猜想道:“那云纹漆凳上何来血迹?莫不是凶手沾了佳佳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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