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莉莉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恢复平静。
她想不明白刚才所有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玻璃窗外的黑影。
不显示号码的来电。
和可视电话里面那个能吓死人的鬼影。
她说她肯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说可视电话里面的鬼影和陈家坞那个叫梁玉米的女人所形容的一模一样:全身黑衣,白色鞋子,低垂着头,长发遮住大半张面孔。
一模一样。
她咬着牙齿分析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原由,想弄清楚到底是有人想害她还是真的有鬼。
她不信鬼。
从来不信。
我陪程莉莉一起去保安室,调看八点左右和刚才鬼影出现时间28号别墅周围所有的监控录象。
录象里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程莉莉不甘心,大吵大闹,摔碎两个茶杯,把值班的几个保安骂得狗血喷头。
她把手指指到一个年纪很小的保安的鼻子上骂他是饭桶,然后叫嚣着要见物业公司经理。
物业公司经理是个中年男人,声音很磁,态度恭敬但不谦卑。听完程莉莉语无伦次的叙述以后他说:“沈太太,我不想怀疑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存在还是你的幻想,也不想质疑你在这里大发脾气的目的,监控录象你们都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相信,还可以再看一遍。这是你的权利也是我们的义务。但如果无理取闹,对不起,我们不想奉陪。”
程莉莉气得脸色煞白。
怒火已经完全淹没刚才的恐惧和不安。
除了把她愤怒的食指戳到对方鼻尖上以外,她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我拉着她往外走,回转身跟物业经理还有那个被骂哭了的保安说对不起。
程莉莉这样发脾气已经不止一两次,我几乎已经习惯。
任何事情都是能够习惯的。
包括那些看上去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刚走到28号别墅门口,物业经理大步追上来说:“沈太太,我是好心,提心你一下,谁都是人,都有尊严,的确,可能很多人都不如你有钱,但是也有很多人比你更有钱。住在这些别墅里的人,都是有钱人。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就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得罪太多人对你不会有好处。”
程莉莉跳着脚想开骂。
我拦住。
然后冷着眼看那个面色沉静的男人,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心提醒一下而已。”
“好心提醒?我怎么觉得弦外有音?”
“你多想了。算了,就当我多嘴。我会安排保安加强28号别墅巡逻,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直接用可视电话联系保安,24小时在岗。”他说完,走了。
☆、鬼!
我问程莉莉到底得罪过些什么人。
她靠在沙发上想很久,脸上浮现一丝鄙视和不屑的表情说:“我能得罪什么人?上个月报道水源污染,得罪两家染料厂;前几天报道食品安全,得罪一家食品连锁店;今天下午在报社拍桌子,把顶头上司赵清明给得罪了。”
“其他呢?还有什么人?”
“隔壁29号别墅的老太婆,她的狗吵得人睡不着;前面25号别墅里的猥亵男,前几天他家里请客,车子堵在我的车库前面;物业公司一个员工,她在背后传我闲话刚好被我听见,给了她一耳光。差不多就这样。”
不得不承认,坐在身边的这个女人,有些时候,比世界上任何诡异的事情都要可怕。仅仅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话,就给一个耳光。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大惊小怪?
我问她:“如果你不是嫁给了沈生民,不像现在这么有钱,不能够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你会不会因为别人在背后说你几句闲话就给她一耳光?”
程莉莉目光冰冷,看着我的眼睛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回答:“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告诉你黎绪,就算我没有钱,就算我不住在这里,让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嚼我舌根,我还是会甩一个巴掌过去!这跟钱没关系黎绪!这是尊严!”她朝我叫嚣。
她变得有点像泼妇,每次跟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这个从容优雅漂亮得体的女人就会变得像泼妇,或者说,就会变成一个泼妇。不知道那个曾经费尽心思花巨大代价把她娶回家的沈生民有没有看到她这么令人沮丧而绝望的一面,如果看到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心生悔意。
我不想和她吵。
事实上,我不想跟任何人吵架。在家里跟黎淑贞吵得实在太够了,走到外面就是想安静。
抽烟。
一下一下按电视遥控器。
把心思收回到陈家坞的事件上。
然后,程莉莉的手机,再一次突兀地响起。
仍旧是来电保密。
仍旧是接通以后没有任何人说话。
时间是十一点十四分。
程莉莉几乎疯掉。
她对着听筒喊,说你再敢打过来我就报警!
她想把手机摔掉,我拦下了。
我把手机调成扩音状态。
电话那端没有人说话,但肯定有人在,因为有呼吸的声音,衣服磨擦时候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通话将近两分钟的时候,能听见车子开过的低缓车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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