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老妇人,九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皱纹,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斑,眼窝深陷,头发灰白相杂,干瘦驼背,手像枯枝,神情冷淡。
常坤是第二次见她。
第一次见的时候问过她很多问题,乔兰香只是听,不回答。
这一次常坤已经不想再问,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
我也没什么可问,只是想见见。
我想看看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是怎么样的,为什么复活以后突然再也不开口说一个字,为什么复活以后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一样喜欢骂人喜欢大吵大闹,为什么复活以后连从前很重的烟瘾都没有了。
到底是生理的变化,还是心理的变化?
或者,是无可解释的变化?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个乔兰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发生过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死而复生,能让一个人容貌不变,其他一切却都像换了一个人?
还有,她是突然哑了,还是不想开口?
或者说,是不敢开口?
回到办事处,老苗拿起一个塑料袋给我们看,塑料袋里有两个烟蒂。
他说:“在陈家斌卧室后面的窗根底下发现的。”
陈乔斌不抽烟。
每天傍晚时分,他都会打扫房间,打扫院子,把一切弄得干净整洁,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可是今天早晨,老苗去找陈乔斌问话的时候,发现他的窗户底下有这两个烟蒂。
老苗假装闲聊的样子和陈乔斌确认过,昨天晚上他家里没有访客。
可以肯定,有某个人,为着某个我们所不了解的目的,在陈乔斌全然无察觉的情况下翻墙入院,躲在他房间外面的窗根底下窥视他的生活。
村民里面,于伟,于国栋,于苏州都抽烟,专案组里面除了石玲和楼明江以外,也都抽烟。包括常坤。
常坤以前不抽,接手陈家坞的案子以后开始抽,日渐瘾重,欲罢不能。
据说鬼婆乔兰香从前也抽烟,瘾很大。但自从三年前死而复活之后,再也没有抽过。
两颗烟头是同一个牌子。
自封村以后,村里所有日用饮食物资都由专案组的车从山下采购而来,包括烟。所以根本没有办法从牌子去分析烟的主人。
其中一颗烟头的上面,有一小片深褐色痕迹。
很明显,但看不出是什么。
老苗让驻守在村口的司机把两个烟蒂送回局里化验鉴定。
☆、这个村子一点都不正常
我晚上七点钟就回房休息。
石玲的情绪不稳定,常坤叫我陪着她,最好能说服她回家去。
可是我们躺在床~上不说话,各想各的事。
不说话是因为突然有生疏了的感觉,找不到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她爱着常坤的缘故。
也许是,也许不是。可这有什么关系。
谁爱谁。谁不爱谁。有什么关系。
有一会我以为她睡着了,想起身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再翻翻资料,看看能不能再找一点线索。可是石玲突然抓住我的手。
非常突然。
她抓着我的手,表情苍凉,透出隐忍的恐惧。
她说:“黎绪,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就是不对劲。一点都不对劲。真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不真实!”
的确,除了老苗偶尔的咳嗽声以外,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不光是这幢房子里没声音,整个村子都没有一点声音。
“这不正常!”石玲说,“连声狗叫都没有,黎绪,连声狗叫都没有!这村子里没有狗,没有猪,没有鸡鸭,什么动物都没有,这正常吗黎绪?”
是的,这不正常。
一点都不正常。
一个农村,居然没有狗,没有猪,连鸡都没有一只。
怎么可能正常?!
我翻身坐起,惊诧得望着窗外海一样的天空,真奇怪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发现这么要命的问题。
为什么会没有动物?
为什么?
有哪个农村会是这样?
这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我让石玲躺着睡觉,劝她什么都不要去想,然后披衣下床,走到堂屋里。
老苗和常坤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抽烟,沉思状态,一言不发。
丁平大概在跟踪监视于老棺,付宇新不知道哪里去了,楼明江在一楼自己的房间里鼓捣他那些瓶瓶罐罐的生物实验。
我把刚才石玲提出的情况,说给常坤和老苗听。
他们抬起头,睁大眼睛看我,目光恍惚。
他们也没想到这层,现在也猛地觉得不正常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老苗返身往楼下走,他要去找个村民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楼下突然喧哗如潮,吆喝声,斥骂声,女人的哭叫声,踢门声,撞倒凳子碰翻杯子的声音,一叠一叠乱起,乱七八糟。
是于苏州和于巧巧。
他们被付宇新和原本应该在村口站岗的小刘反缚着手推进办事处。
于苏州脸色赤红,一路挣扎。
于巧巧哭天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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