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座位的角度往外面看,只能看见客厅的沙发扶手和落地灯,不知道她突然看见了什么变成这样一副表情。
大概是风吹树动,我没太在意。
我继续讲电话,问石玲谁在负责陈家坞的案子,她回答说是常坤。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是他。
资深刑警,立功无数,被歹徒打破过头也挨过头,干了十几年刑警,只混到几枚勋章和刑警大队队长的职位。老婆带着孩子跑掉。母亲在他重伤昏迷期间心脏病突发死去。
我猜他背着一身十字架继续干下去是因为觉得自己除了做刑警以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事实上,或者只是一种逃避。
用做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去逃避某些自己无法理解的现实。
就像我用自己的方式逃避黎淑贞一样。
程莉莉还在往客厅里看,直盯盯地看。
然后,她猛地拎起书架上一只花瓶往客厅里冲去,直奔南面的落地窗。
我来不及讲完电话,挂掉,飞一样追出去。
可是玻璃外面除了树和路灯以外,什么都没有。
程莉莉指着外面说:“刚才有个人影!”
我走到外面查看,什么都没看见。
花园里静得风过落叶的声音都有轰然作响的意味,到处都是高的矮的园林树,乳黄色的路灯。
没有人。
程莉莉指着院子的一个位置,脸上浮出愤怒神色,笃定地说:“刚才肯定有个人在这里!”
我问她:“男的还是女的?”
“看不清楚!就看见个影子!在这里!鬼鬼祟祟偷看!我从书房里一冲出来他就跑了!”
“往哪边跑的?”
“那边。”她指餐厅的方向。
朝南的方向都是落地玻璃,餐厅和客厅中间有一扇小门,和一堵墙。
如果刚才的确有个人在外面偷窥的话,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还躲在那堵墙的凸立面后边,要么已经穿过花园从喷泉边的小路逃走了。
我从程莉莉手里接过花瓶,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堵墙的视线死角处。
根本没有人!
两个人站在冷风里发一阵呆,我问她:“要不要跟物业联系一下,看一下监控录象或者提醒他们加强保安巡逻?”
“不用了。”她说,然后进卫生间冲脸。
她看上去有点神经质,我想可能是中午在陈家坞受到的刺激太大。
经历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间死去,这么惨烈的事件,再强的心理素质也多少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又是手机响。
不管是谁,在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某件事情,尤其是一些带着诡异色彩的事情上的时候,对突然发出的声音都会有强烈的排斥感。
我们都被手机铃声吓到,但仅仅是一两秒钟的事情。
是程莉莉的手机。
她在卫生间,让我帮她拿一下手机,在玄关衣架上挂着的那件浅紫色风衣的口袋里。
还没走到玄关,铃声就停了。
我从风衣口袋里取出手机就准备往回走,可是脚步却像突然冰冻了一样,无法动弹。
我愣愣地盯着衣架上那件浅紫色的风衣发怔。
然后慢慢慢慢拿起风衣,翻开领子。
有一根头发。
的确是一根头发,黑,粗,长,笔直。嵌在风衣领口的商标处。
绝对不会是程莉莉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染成酒红色,并且是卷的。
☆、照片里也有相似的头发
我想把那根头发从衣服上取下来。
终于还是没敢。
因为怎么看都诡异,散发来路不明的危险气息。
程莉莉已经洗完脸回客厅,把身体埋进沙发,拧着眉头抽烟。
我朝她走过去。
还捏在我手里的手机突然再次响起来,屏幕上没有来电号码的显示。
程莉莉犹豫两秒钟的时间接起。
喂很多声,电话那端没有回应。
她骂了一句脏话,挂掉电话。
时间是九点十四分。
然后她去酒架上取酒。
我抽出一张餐巾纸,轻手轻脚,但是快速地走到玄关处,从她披风的衣领上取下那根头发包好。
“你在干什么?”程莉莉端着两个高脚酒杯问。
“没干什么。”
“这几天我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有人在偷窥。”她说。
“你这里是高档住宅区,进小区大门要再三核对身份,就算真有人想对你做什么,也没这能耐。”
“但愿是错觉。房子太大,生民又三天两头不在家,空得厉害。”
“沈生民今天去哪了?”
“广州,谈生意,后天回。”
趁程莉莉不注意,我把餐巾纸包着的头发放进包里。
感觉有点恶心,但是没有办法。
我得再看看那些照片,程莉莉从鬼村拍回的那些照片,肯定有什么东西被疏忽了。这是肯定的。
我让程莉莉呆在客厅里看电视,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呆着。
程莉莉没有意见。
她了解、尊重,并且一直配合我。
这是我们能够维持这么多年友谊的基础。
我把每张照片都仔仔细细看很多遍,从焦距中心的人和物,到焦距外面不起眼的一些东西,尽量什么都不放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