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诺走到窗边,俯身查看窗台上一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威士忌,”他说“完全没加水或几乎没加。”
肛温是三十三摄氏度,与我预期的相符。费格森如果在这个房间死去大约五小时,尸体又被盖着,就应该是这个体温。细部肌肉已经开始僵硬。安全套黏附着,里面一大摊分泌物已经干了。我走到床边查看,盒子里面的确有一个安全套不见了。我走入主卧的浴室,在垃圾筒中找到了紫色的铝箔包装纸。
“有意思。”我在马里诺拉开抽屉时说。
“什么?”
“我原本以为他会在套上绳索时才将安全套戴上。”
“你的推断很合理。”
“可为什么包装纸不在尸体附近?”我将包装纸从垃圾中挑出来,尽量避免碰触,把它放进一个塑料袋内。马里诺没有搭腔,我接着补充道:“呃,我猜那得看他是什么时候将内裤脱掉的。或许他在将绳索套在脖子上之前就脱了。”
我再次返回卧室。马里诺蹲在柜子旁,凝视着尸体,满脸难以置信和鄙夷的神色。
“我一直认为最悲惨的事是死在马桶上。”他说。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挂钩,无法判断它已经装在哪里多久了。我正打算问马里诺有没有找
到其他色情杂志时,被走道上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一惊。
“搞什么鬼…”马里诺叫道。
他冲出门,我紧随其后。
莫特队长瘫倒在楼梯附近,脸朝下,动也不动的趴在地毯上。我跪在他身旁将他翻过来,他已经脸色发青。
“他的心跳停止了!叫医护小组过来!”我将莫特的下巴扳开,以免气管阻塞。
马里诺砰砰跑下楼,我将手指按在莫特的颈动脉上,却摸不到脉搏,又重击他的胸口,心脏没有反应。我只得做心肺复苏术,重压他的胸口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然后将他的头往后仰,朝他口中吹气。
等他的胸口鼓起,我数四下后再次吹气。
我维持每分钟六十下的节奏,额头汗如雨下,脉搏加速。我的胳膊酸痛,到了第三分钟几乎不听使唤时,终于听到楼梯口传来医护人员与警察的声音。有人扶着我的胳膊,将我带开,几双戴着手套的手接过急救工作。有人高声维持秩序,并以急诊室中那种冷静的声音宣布各项抢救行动。
我靠在墙上设法喘气,这时注意到一个矮小的金发年轻人很不协调地穿着高尔夫装,正在台阶顶端望着抢救行动。他朝我这个方向望了几眼后,怯生生地向我走来。
“斯卡佩塔医生?”
他眉毛以下的诚挚脸孔已被日照晒伤,显然是没有戴帽子造成的。我想他可能就是外面那辆凯迪拉克的车主。
“有什么事?”
“詹姆斯•詹雷特。”他证实了我的猜测,“你还好吧?”他递了一条折叠整齐的手帕给我。
“我没事,很欣慰你在这里。”我很诚恳地说,因为我无法将自己的病人交给非医学院毕业的人照料。“我能否将模特队长交给你照顾?”我擦拭脸庞与脖子时,手臂微微发抖。
“没问题,我会送她到医院。”詹雷特随后把他的名片递给我,“今晚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打我的寻呼机。”
“明天早上你会替费格森验尸吗?”我问。
“会。欢迎你来协助,到时候我在讨论这一切。”他望着走到另一头。
“我会到场。谢谢你。”我挤出一丝笑容。
詹雷特跟着担架出去了,我回到走道另一头的卧室。从窗口望去,街道上闪动着红光,莫特被台上了救护车。我不知道他能否活下来。我望着费格森瘫软的安全套和僵硬的胸罩,似乎觉得他仍活着。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救护车的后门关起来。警笛像是抗议似的卡了几声,开始鸣叫。
我没有注意到马里诺已经走入房间,直到他触碰我的胳膊。
“凯兹在楼下。”他告诉我。
我缓缓转身。“我们需要另一个小组。”我说。
4
指纹可以留在人类的皮肤上,长久以来,这在理论上都是可能的。然后在实践中采集到这些指纹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以致我们大都无意尝试。
皮肤是处理起来很棘手的表层。它有可塑性、渗透性,加之水分、毛发和油脂的阻隔,即使凶手的指纹真能印到受害人身上,也会因为留置时间过长或暴露在各种元素下而无法保存。
托马斯?凯兹医生是位杰出的刑事鉴定专家,他一大部分心力汲汲于研究这难以掌握的证据。他也是推断死亡时间的专家,不遗余力地以一般人无从得悉的方式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他的那座被称为人体农场的实验室,我曾数度造访。
他身材矮小,有一双专注的蓝眼睛、一大撮白头发,虽曾无数次亲临凶残至极的场面,脸孔却出奇的慈祥。我与他在楼体顶部碰面时,他带着一部抽风机、一个工具箱,以及看起来像吸尘器吸管的古怪装置。马里诺跟在他身后,带着凯兹称为氰基丙烯酸神奇吹气机的装置,那是一个双层铝盒,装有一片铁板与一个计算机风扇。他曾在自己位于东田纳西的车库里花了数百个小时,只为改良这个简单的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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