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我知道不应该喝酒。”他补上一句。
“我说过你一定要遵医嘱,莫特警官。你必须依照医生的话生活,不要做任何让你陷入麻烦的事。”
“我知道必须戒烟。”
“可以戒掉,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戒掉。”
“你会怀念吗?”
“我不怀念它给我的感觉。”
“我不喜欢任何坏习惯给我的感觉,但那与能否戒掉没什么关系。”
我淡淡一笑。“嗯,我偶尔会怀念。但确实会越来越容易。”
“我得告诉彼得,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落到这步田地,斯卡佩塔医生。但他很固执。”
我一想到脸色发青的莫特躺在地板上,我则设法替他急救的那一幕,就心生恐怖。我相信马里诺回落得同样的下场只是迟早的事。我想起了午餐的炸牛排、他的新衣服与新车,以及他奇怪的行径,从这些看来他似乎已经决定不想再认识我了,而表达这种想法的唯一途径,就是将他自己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马里诺介入很深,这件案子很费心力。”我费力地说。
“斯坦纳太太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我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是我,也会将全部家产投入其中。”
“她投入什么了?”我问。
“她很有钱。”莫特说。
“我也想过这一点。”我想起了她的车子。
“她大力协助此案的侦查工作。”
“协助……”我问,“哪一方面?”
“汽车。例如彼得开的那一辆,总得有人出钱。”
“我还以为是本地的商界捐钱的。”
“嗯,应该说斯坦纳太太是抛砖引玉。她让整个地区的人都关心此事,每个人都同情她,没有人希望其他小孩遭受同样的伤害。我在警界任职二十二年,没见过这种情况。但话说回来,我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案件。”
“我开的车是她捐助的吗?”我尽量不提高声音,以显得冷静。
“两辆车都是她捐的。一些商界人士捐了其他设备。如灯、无线电。各种警用装备。”
“莫特警官,”我说,“斯坦纳太太捐给警局多少钱?”
“我想将近五吧。”
“五……”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五万美元?”
“没错。”
“没有人提出质疑?”
“依我看,那和几年前电力公司要求我们关注一部分变压器而捐一辆车子没什么两样。一些便利店也会为我们提供免费咖啡,以使我们乐意随时上门巡查。这些都是单纯的赞助,目的是让我们帮助他们。只要不是从中牟利。倒也无妨。”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手仍放在棉被上,“在类似里士满这种大都市,规矩比较多吧?”
“馈赠给里士满警方的礼物只要价值超过两千五百美元,就得经决议通过。”
“什么决议?”
“市议会决议。”
“听起来挺复杂。”
“也应该如此,原因很简单。”
“是啊,当然。”莫特语气疲惫,身体虚弱,倍显颓丧。
“能说说,除了买车,那五万美元的其他用途吗?”我问。
“我们需要一个警察局局长。局里就剩我一个。而我目前的情况也不好。就算回去,我也只能做些轻松的差事。这座小镇也该找个有经验的人来负责,一切都变了。”
“明白了。”我问清了事情的真相,觉得心烦意乱,“我应该让你多休息。”
“很高心你能来。”
我们握手告别,他的力道之大令我生疼,一股深沉的绝望从他手心传来,或许他自己并未察觉。死里逃生,总让人意识到终有一天难逃此劫,从此改变一切看法。
我没有回轻松旅游汽车旅馆,径自驱车前往蒙特利特入口。我绕着入口转了一圈又一圈,琢磨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做。路上人车稀少,我停在路边,休息片刻,行人或许会将我当做迷了路或是在寻找比利•葛培理旧居的观光客。从停车处可以清楚看到克里德•林赛的居家环境,事实上我可以看到他的房子和阳台上那台老旧的箱型洗衣机。
彩虹山,一定是在某个如今天的十月午后命名的。不同浓度的红色、橘色、黄色树叶,在阳光下灿烂缤纷。随着夕阳西沉,阴影向更深的山谷中移动。再过一个小时,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我本想返回,却发现那条沙土路边,克里德家的石砌小烟囱里有青烟袅袅飘出。
我将车开回路面,掉头,转入那条狭窄、布满车轮痕迹的沙土路,在沙尘滚滚中驶进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区。这条路通往山顶后便无法通行,沿路都是车背隆起的老旧拖车、用未上漆的木板或原木搭建的简陋房屋。有些房顶铺着柏油纸,有些则是铁皮。另外,我见到的几辆车都是老旧的货车,除了一辆颜色怪异的绿色箱型车。
克里德•林赛的住处有一片空旷的泥土,看得出他平时都将车停在此处。将车停靠过去后,我坐在车上,看着这栋简陋的小屋和破败的阳台。屋内似乎有灯光,也可能是夕阳透过窗户照入屋内的光亮。我想着这个一边在学校扫地倒垃圾,一边卖辣味牙签肉给孩子们,还采野花送给埃米莉的人,盘算此行是否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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