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莉墓地上的红土凝结了一道道细长的冰柱,我不知道这种现象该如何解释。我的推论是,当湿气在没有渗透性的粘土中冻结时,它会像冰一样膨胀,但因无处扩张,只能向上发展。这看起来像是她的灵魂正试图升空时被寒气冻结,像纯洁的水晶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波伤感袭来,我意识到我喜欢这个死后才认识的女孩,她有可能是露西,或者说露西有可能是她。她们两人的母亲都未能善尽母职,使得她们一个已回归天国,另一个目前仍幸存于人世。我跪下祈祷完毕,深吸了一口气,折返教堂。
教堂里风琴声飘扬,我迟到了,教友们正唱着第一首圣诗。我坐在后排以避免引人注目,但还是招来了关注,人们纷纷转头。陌生人上这座教堂很容易被认出来,因为少有生面孔出现。礼拜仪式继续进行,祈祷之后我为自己祈福,同一排的一个小男孩在他姐姐去拿教刊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克罗牧师鼻子尖挺,身着黑袍,看起来人如其名,宣道时他那比着手势的双臂,就像双翅,讲到激烈动情处,仿佛他也会展翅飞翔。如珠宝般灿烂夺目的彩色玻璃上描绘着耶稣的神迹,有云母斑纹的原石仿佛洒满了金粉。
领圣体时,众人高唱着《我正如此》。我观察着周围的人,打算仿效他们的做法。可他们没有排队前去领圣餐,而是由接待员沿着走道默默发送葡萄汁与小面包。我依照他人照单全收。唱完赞美歌与祝祷歌,就散会了。我从容不迫地等着,直到牧师站在门口送走所有教友,才叫了他的名字。
“感谢你寓意深远的布道,克罗牧师,”我说,“我一向喜欢‘纠缠不休的邻人’这个故事。”
“我们可以从中得到许多启示,我常跟孩子们讲这则故事。”他握着我的手说。
“每个人都获益无穷。”我附和道。
“真高兴你能和我们一起做礼拜。你一定就是那位联邦调查局法医,我在前几天的电视新闻里看到过你。”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说,“你能否告诉我罗伯•卡塞是哪一位?希望他还没走。”
“哦,没有。”牧师说,这正如我所料。“罗伯帮我们准备圣餐,这时或许在收拾东西。”他望向圣坛。
“你介意我去找他吗?”我问。
“当然不。对了,”他目光哀戚,“真感谢你所付出的努力。我们都不会和以前一样了。”他摇头,“她那可怜的母亲。有些人如果经历了那种遭遇,可能都不再信上帝了,可是德内莎不这样,她每个星期都来,是我认识的最虔诚的教徒之一。”
“她今天早晨来了吗?”我问着,汗毛直竖。
“像以往一样在唱诗班。”
我没有看到她。来做礼拜的教友至少有两百人,而唱诗班在我后方的楼台上。
罗伯•卡塞二世年逾五旬,身体硬朗,穿着廉价的蓝色条纹西装,沿着一排排座位收圣餐。我向他自我介绍时深恐吓到他,但他镇定自若。我们俩并排坐在长椅上,在我解释时,他边思索边拉扯耳垂。
“没错,”他用我听过的最悠缓浓重的北卡罗来纳州口音说道,“我父亲这辈子都在那家工厂上班。退休时他们送给他一台很好的落地式彩色电视、一副金质领带夹。”
“他一定是个出色的工头。”我说。
“呃,他是上了年纪之后才当工头的。在此之前他担任包装检验员,再之前只是个包装员。”
“他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比如当包装员时。”
“负责胶带的包装,后来他就监督别人包装,以防疏失。”
“原来如此。你记得那家工厂出产过一种鲜橘色的胶带吗?”
理着小平头,眨着深褐色眼睛的罗伯•卡塞,思索着这个问题,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那种胶带很特别,我在此之前和之后都没有再见过。好像是什么监狱订制的。”
“没错。”我说,“会不会有一两卷流入本地?你知道,就是这里。”
“应当不会,除非遇到退货、有瑕疵的胶带时。”
我想起捆绑斯坦纳太太和她女儿的胶带边缘的油污。也许有一批货被机器卡住了,或因其他某种原因而沾到油渍。
“通常在胶带检验不合格时,”我打断他的话,“员工可以带回家或是廉价购买吗?”
卡塞默不作声,似乎有点困惑。
“卡塞先生,你知道你父亲会将这种鲜橘色胶带送给谁吗?”我问。
“就我所知只有一个人,杰克•惠勒。他已经去世好一阵了,他曾经在麦克的平价商店旁开了一家自助洗衣店。我记得街角那家杂货店也是他经营的。”
“你父亲为什么送他那种胶带?”
“这个……杰克喜欢打猎。我记得父亲曾说杰克很担心在树林里被人误以为火鸡而中弹,因此大家都不想和他一起去狩猎。”
我没有搭腔。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打猎时常发出很大的声响,穿着会反光的衣服,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我看他除了小松鼠什么都没猎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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