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和其他演戏的叔叔关系都很好啦?”
小布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看上去是这样,可是只有郭叔叔不一样。爸爸见到每个叔叔都会笑,看到郭叔叔时的笑才最温柔。”
郭叔叔,就是郭曲,戏班里的老生。听李曼生提起过他,说他是戏班里唯一一个功底深厚的专业戏子,曾经做过红生,需要几个行当不同基础才能胜任。李曼生对他还充满了崇拜之情,说他那个小丑妆容都是他设计的。这郭曲,怎么看都像是戏班的leader,所有的谜都集中在戏班,他是总策划还是傀儡,有待一观。
第一次见到步浔的时候,他那句“还是你们想留着看我和郭叔叔怎么家法伺候这小鬼”令我印象深刻。寿斯二人效忠的对象,会否就是这对鸳鸯?
“除了郭叔叔,谁到你们家来得最多呀?”我又问,戏台还未建好,戏班众人又不排戏,他们住在一起,登门拜访应是平日里最常用的交流方式。
玩玩手指,小布回忆道:“应该是寿然叔叔吧,他每次来的样子都不一样呢,还给我带好吃的东西,挺好玩的,他和爸爸也聊得很开心。”
“那斯越呢?”
小布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很久才问:“是不是那个头发像蘑菇盖一样的人啊?”
我说是,然后小布就说:“他就来过一次,和寿然叔叔一起来的,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他是去找郭叔叔了吧?”我笑道。
“你怎么知道?”小布奇怪地看着我,“爸爸说他经常去找郭叔叔的,一去就是一下午,弄得爸爸只好晚上跟郭叔叔待在一起了。”
这孩子,根本不像说了半句假话的样子,天真的神情让人心疼。都不忍心让人刨根问底,那样好像就视他为调取信息的工具般。我一提到“爸爸的糖”,他的态度就变得很配合,然后对人的亲近过敏,这种条件反射,无情而可怖。
“谢谢你,步小布。”我玩笑着朝他敬了个礼,然后站起准备离开。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你不等我爸啦?”
我回头温和地笑,“傻孩子,我是来找你的啊。”
步小布僵在原地,眉头慢慢皱起,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伴随着门的开启,夜风灌入外套。竟想起了在R城的那个夜晚,明明只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却已经恍如隔世般遥远。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这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囚禁,没有人明确地告诫你不能离开,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留下。
这是一种刑罚。越狱成功与否,只取决在我一人。
“你去找那孩子了吧?”前方的巷陌齤里,秦堪立在那里点着烟。
“真不实诚啊你,说着要去泡吧,结果还是杵在这儿等着我,莫非是看上我了?”我随口说着,然后陡然一惊,这样的话现在竟能说这么顺畅。
“哈哈!看你这表情,收获颇丰嘛。”
“算是吧,如果那孩子没说谎的话。”
秦堪静静地注视着我,淡淡道:“你还是相信着某些人啊。”浓郁的烟草味道让我想起了被扔掉的几包万宝路,以及那时冲动地舍弃它的自己。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求而不得,求而既得,不过唯心而已。”抛出旧时听闻的哲理字句,心里却明镜一样地明白,不过是带着讽刺的托辞罢了。
秦堪大笑,英朗的面目与青幽的砖墙毫不相称,“舒乔啊,要是你真是唯心论者,乖乖待在这里倒是不错的选择。信或不信,我都想帮你一把。”
我的视线从他洒落的烟灰上移开,看着他在暗夜下仍然明澈的眸子,不言。
“跟我来吧,回到刚才的地方去。今儿个就摊在面上说了,苏洄的日记在那家伙那里。”秦堪言罢,不等我回应就朝我来时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我轻笑一声,跟着他的脚步,迈向越来越明晰的真相。
正如那弯戏谑的月,终会归圆。
第八章 刀马旦
钥匙转入锁孔,金属摩擦声因了周遭的寂静而格外响亮。
秦堪按下灯的开关,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晃眼。“这是南旻的厅。”他说,我只是跟着他默默地攀上楼梯,一眼都不去看那规正的装潢,只因它的主人与我无关。
二楼的沙发上,躺卧着一个人,利落的小囘平头,随性的格子T。那人许是等得无趣,起初的闭眼养神升级为与周公相会,闭着的眼帘,微微弯曲的弧度,不知做着哪般的美梦。睡相也极为随便,一条腿架在沙发背上,本是痞气得很,还算端正的长相总算挽回几分颜面。要说行当是刀马旦,倒也飒爽不羁。
我问秦堪:“这便是蓝仲?”他点头,见睡着的那人是这幅模样,无奈地笑起来,“这家伙真没半点教养,要不别弄醒他了,我直接把那日记给你好啦。”
“不必麻烦。”我摇头,“本尊不醒,岂不是白来一趟?”
秦堪表面上是在叹气,上扬的嘴角却是内心的真实反应,他走过去伸手就往蓝仲的胳膊上掐,后者哼唧一声,皱着眉别扭地睁开了眼。
“秦!堪!”蓝仲龇着牙揉着被掐的部位,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人,“你丫的懂不懂怜香惜玉?”话音未落,他似乎瞥到了我的身影,不觉发愣,脸颊瞬间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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