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净
木花格窗外,暮色四合。
我舀起一勺豆腐脑,细腻口感惹人联想。笑着称赞味道,却不敢细嚼慢咽地回味。看着桌面中间开的那个圆洞,深呼吸一口,向坐在对面的那人问话。
“哈哈哈!舒乔你猜得没错啊,这桌子以前是吃猴脑用的,不过咱这镇子里可没这癖好啊,老板是广东人嘛,方便拿来就用着了呗。”秦堪爽朗地大笑,这笑声本是不合时宜的,他的性格使然,倒说不出什么与他较真的话。
这些天,我整天和这个戏班里的净混在一起。秦堪年纪三十七八胡子拉碴,打扮得却很朋克,黑色的鸡冠头特立独行,有几分“用自己的声音说自己的话”的革齤命意味。乍一看这人的言行举止都像个青春期的少年,那双沉静的眸子却透露着深邃的气息。
“现在没有了吗?真叫我失望。”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尽管大致上是知道了凶手切除那些人脑的目的,不过有斯越这样只在迷幻中度日的行尸走肉,人道主义就是一句空话,有这样的饮食爱好也不足为奇。
秦堪忍不住再次笑出来,灌了口酒道:“你是想起了前些天的杀人案吧!真不愧是写文章的,总有那么些戏剧化的想法。”
“你相信凶手就是苏洄?”
“相不相信跟我有什么关系?舒乔啊,别怪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掺和这事,你还有可能出的去,一旦你认定了要追查到底,以此为条件换取离开的机会,可是一辈子都别想走了哪。”秦堪跟我交底,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或许就是这些话的缘故,我觉得秦堪此人最入眼。顾纨是掩得太深,苏洄是难骗自己,南旻是欲望过多,步浔是胸无大计,寿然是愚人取乐,斯越是迷失自我。他秦堪,是第一个从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人,或许是在骗取我的信任,那都无关紧要了。
“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么?”我笑道,“可是不知道真相叫我怎样改变你们的观念呢?就这样确信自己的能力,就这样认为自己很坚强,太过自信了。”
秦堪眼睛一亮,“看不出就你这小身板,居然还这样有野心啊。要不你把查到的事情都跟我透一透?我帮你参详参详?”
我很想让这家伙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比对一下我的猜测。但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继续玩苏洄的寻宝游戏。太方便的索取总是后患无穷。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么直接的。用你的话去确认真假,不如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如果死人还能说谎,我就认命栽在这儿了。”我招呼服务员点菜。
他沉默,再也没有提起真相的事,只向我推荐着几道地道的菜式,邀我也喝上一盅,见我摇头,大呼不懂风情。之后照旧与我谈天说地,如朋友般。
吃饱喝足。秦堪却实在没有尽兴,一个人嚷嚷着要去泡吧,我不禁笑着问道:“朋克哥哥你就不会点乐器么?上次看到南旻那厮在弹贝斯,你怎么能输给他。”
“怎么,想听啊?”秦堪故意酷酷地站好,手一甩作势弹起了空气吉他,一招一式,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是你想弹吧?”我看他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笑意自然不减,“听听倒也行,就是得去eden。”
秦堪猛然从享受状态睁眼,挑眉微微叹气,“你这家伙真是半句废话都没有,明明看着又文弱又普通,心思却缜密得很。和你预计的一样,我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我满意地微笑,真实也好做戏也罢,这家伙都挺有意思的。挥手同他告别,我走在去戏班公寓的路上。
按着步浔那栋楼的门铃,步小布打开了门。
“你谁啊你!”小布大概已经忘掉有我这个人了,一脸防备地就要把门关上。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红色水果糖摆到他面前,趁这小孩还在愣神的时候赶紧抽身进来。小布气得小脸都发青,一个劲把我往外撵,嘴里还大叫着:“才不要你的糖呢!”
“我的糖当然没有你爸给你的那么好吃啦,一吃就不想停呢。”我笑着说。
小布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个激灵,狐疑地把我从脚看到头,又从头看到脚,问道:“你认识我爸?有点眼熟⋯⋯”
“我们上次见过面的,”我伸出手想摸下他的头,被一下躲闪开,“我是来找你爸的,他人呢?”
“在郭叔叔那里呢。”小布撇嘴,头转向一边闭上眼,“每天晚上都去,每次都不陪我。”
我躬下身子凑到他面前,“今天我来陪你好不?”
哪知小布一见我这么凑近,神色竟慌张起来,边喊着“不要”边连忙后退。
我叹气,本是无意,他却有心。那群疯子,竟然把一个和自己人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洗脑至此,算是一种种族观念吗?
“好好好,我离你远远的,陪我聊聊天等着你爸,行吗?”我走到离他有一米开外的沙发上坐下,示意他坐到另一端。
小布犹豫着点点头,和我保持着一点二米的安全距离。
“你爸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尽量放轻语气问。
“呃⋯⋯”小布眨眼,陷入了困惑之中,像是在组织语言停了好久才说,“他是个好人,除了不怎么陪我,其他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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