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双手紧握栏杆,也激动地喊着:“阿伦。”然后,一跃跳过摇摆不定的橡树栏杆,“蹭”地蹦到地上,像一个孩子般轻盈利索。爷爷矫捷的身手比房子和巨石更令阿伦吃惊。十几年前,阿伦刚上小学的时候,爷爷就得了严重的关节炎,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见爷爷这样绷蹦跳跳过。可是,今天……
“阿伦!”爷爷喊着飞奔过来,祖孙俩在院子中央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好孙子。”
阿伦直起身,盯着爷爷的眼睛,见爷爷老泪纵横,就奇怪地问:“爷爷,你怎么啦?我才离开了十一二个小时,顶多二十个小时,咱们家的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堆石头是哪儿来的?”
“十几个小时?”爷爷被弄得哭笑不得,“整整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孤独和寂寞,十二年的忧愁和烦恼。你怎么……”
说到这儿,爷爷停下来,审视着阿伦,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阿伦的胳膊,但是,爷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眼泪还在眼眶里,只是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流出来淌在脸上。脸上也同样挂着疑虑。
“你没有长,一点也没有变,还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是不是时间风暴的原因,难道你是从闪电中走出来的吗?”
“时间风暴?闪电?爷爷,你在说些什么?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房子?这石头?我爸爸妈妈在哪儿?珍妮弗和彼得在哪儿?你的腿是什么时候治好的?我的天啊,十二年!”
阿伦内心一阵痉挛,“珍妮弗……”
爷爷的手抓得更紧了,生怕稍一松手,阿伦就会再次消失,“快进屋;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那天,我一直等到天黑,还不见你们回来,就去找泰特警长。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告诉他,你们三个都没回来吃晚饭,当然,我没有提起特拉维斯和恐龙的事。但是,泰特却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报案,他还安慰我说,也许你们去参加同学的晚会,忘了打电话回来,‘孩子们总是那样,说不定他们半夜就回来了,还得嫌你大惊小怪,别担心,卡尔’。”
说到这儿,爷爷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说:“但是,只有我知道,毕竟,我亲眼看见了恐龙。我担心……”
阿伦用于拍着爷爷放在倾斜了的餐桌上的干枯的手,说:“对不起,爷爷,让您受苦了;但是,对于我来说,真的只是几个小时。这么看来,隧道交界两边的时间速度肯定不一样;珍妮弗和彼得呢?他们可没跟我在一起,他俩应该还在镇上。我在中生代没见着他俩。如果他们在那儿,我肯定能见着他们或听见他们的声音。”
爷爷只是摇摇头,眼里透出迷惘,眼角的皱纹多了好几道,眼皮也耷拉下来,手背和脸上的老年斑更多了,衬得脸更黑了,头还不时地晃动,这一点是原来没有过的病症。好像爷爷原来的关节炎换成了现在的癫痫病。
“那天晚上,从警察局出来,拿着手电,我在树林中使劲地喊着你们,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见你们的回音。我每喊一次,树林中就会出现片刻的寂静,只有鸟扑棱翅膀,碰着树叶的沙沙声和手电筒照到浣熊眼睛上反射回来的魔鬼般的可怕目光。当时,我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你们找到特拉维斯说的那节轨道,并踏了上去。我甚至都没有责怪你们,我要是在你们这个年龄,也会这么做的,就连现在,我还想试试呢。特拉维斯的回归过去的漂浮轨道也是我一生一直寻找的,只是从未找到。
“第二天,珍妮弗和彼得的父母都来了。邻居们和你的那帮小哥儿们都来帮忙,在树林里又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你们的人影。转天晚上,我告诉了你的父母。他们……”
卡尔停下来,目光中的失望和绝望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
“爷爷?”
“对不起,孩子。我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担心,不要急着往家赶,你会没事的,让他们等到白天再回来,但是,他们就是不听,当时是半夜,从芝加哥的那个湖的方向过来一阵暴风雨,他们乘的火车还没出市区就被冲出了轨道,那真是一场劫难,两辆汽车……盖瑞和玛丽·莲坐的地方正好……阿伦……”
“他们为什么不开车回来呢?”阿伦问道。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爷爷都说他们已经死了,还问他们为什么不开车回来这样的傻问题。阿伦僵了,木木地呆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真想大喊大叫,来发泄一下内心的压抑,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他们干嘛非要坐火车呢?”
“开车?傻孩子,你真得不记得了,我们从来就没买过车,你以为我们是阔佬?他们乘星期六的班车去芝加哥,否则的话,他们怎么返回呢?”
“爷爷……”阿伦哽咽着,他想说:没汽车?开玩笑,他们当然有汽车,人人都有汽车,他把话咽了回去,等到适当的机会再说。
当时,他说不出来,爷爷告诉他的消息,让他太难受了,太沉重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屋里逐渐暗下来,好像又要旋转一样。
这个世界像特拉维斯的那个世界一样,也被人改变了,且改变的不仅仅是时间,而且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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